“你想打电话?”藤田杏子问道。“打给谁?是不是打给那个女人?”
“我应该还有打电话的自由吧?”心里的挫折与头部的不适,令齐天祐没好气地回答。
“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凶?你对那个女人也会那么凶?”藤田杏子皱起眉头,跺脚道。
“你不要跟她比,你们两个……完全不同!”齐天祐把头往后靠,闭上眼睛,疲惫无比地叹一口气。
藤田杏子抿抿唇,眼眶开始红了起来。
从小到大,她藤田杏子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哪里想到,她看上的男人,竟然会给她脸色看。
“你觉得我比不上她,对不对?”她一边哽咽,一边提高音量说道。“我哪里比不上她?我比她年轻、比她漂亮,我能让你少奋斗二十年,轻易得到别人梦寐以求的财富与地位,我……”
“那都不重要!”齐天祐蓦地睁开眼,打断她的话,黑眸中闪着她从未见过的强烈情绪。“对!她没有你年轻,没有办法带给我权力、财富,但是在我心中,她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她是我的梦想、我的生命、我的灵魂,你听懂了吗?”
他已经受够了,他拒绝继续背负着“为求名利才娶藤田杏子”的十字架,他决定让她明白,世上还有比金钱物质更重要的东西。
藤田杏子被他激动的情绪吓到,双眼瞪得大大地看着他,甚至连眼泪都不敢掉下来。
齐天祐一手扒过凌乱的黑发,继续说道:“我当初同意跟你结婚,是因为我失落了关于她的记忆,否则,我会在我拿到毕业证书的隔天,便飞回她的身边。”
“你那天在婚纱店就想起她是谁了?”藤田杏子嫉妒懊恼地问。
“没有,但那次相遇是个开始,让我发现我的记忆还有一块缺片,于是我开始试图找回这块缺片。就在我跌落舞台的那一刻,我的记忆终于完整了。”齐天祐望向窗外,眼神无比清明。
“所以,你不跟我结婚了?”藤田杏子心中已经了然,但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杏子,我很抱歉。我们之间从来没有爱情,你应该是知道的。我欠藤田社长一份恩情,加上当时在我记忆中没有哪个女人曾经让我动情,所以我才会答应娶你。现在想想,其实我的潜意识里从来没有忘记棠棠,我只能将我的心保留给她。”他的眼神遥远,唇边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看着齐天祐脸上的神情,藤田杏子感到非常不是滋味。她从来没有想过,孤傲淡漠的齐天祐竟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奇妙的是,她只感到挫败、自尊心受伤,或许还有一点点吃味,可是却没有任何的恨。
她第一次认真地检视自己的内心,突然看清楚自己对他的感觉,只能说是喜欢,根本称不上爱。
爱,应该是像卫雨棠那样,不顾性命地将他从铁架底下撞开。
在卫雨棠扑向齐天祐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像卫雨棠那样爱他。
藤田杏子深深凝视着齐天祐,看见他黑眸中对卫雨棠的爱恋,突然觉得整个情况非常荒谬。
就如同自己刚才所说的,她年轻美丽,又是藤田企业的大小姐,未来还有许多美好的事情等着她,她何苦将自己与一个永远不可能爱她的男人绑住一辈子?
一股豁然开朗的感觉在她心中渐渐扩散。
藤田杏子往床边柜走去,弯腰捡起刚才掉落的电话筒,连同电话一起摆在他膝盖上。
齐天祐惊讶地望向她。
“打电话给她吧!我要走了!”她露出浅浅的微笑。
齐天祐拿起电话,一时搞不清楚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你要去哪里?”
“回日本!我刚开学,忙得很呢!而且我要告诉爸爸,我不想跟你结婚了,你对我来说太老,又不爱我,不值得我浪费大好青春。”她深深看他一眼,然后脚跟一转,边往外走边说:“我得跟你自首一件事,那天把你从铁架下推开的是她,不是我。她像不要命似地从舞台下冲上来,可是我却只会尖叫着跑开。”
她在病房门口停住脚步,背对着他说道:“当时那一幕重重地撼动了我,让我明白什么叫爱情。对了,我把你那件蓝色条纹毛衣还给她了,去跟她讨回来吧!”
说完,她推开病房的门,“叩、叩”的高跟鞋声响越来越远。
藤田杏子态度的转变让他一时儍了眼,早知她那么容易想通,他大可以一开始就告诉她实情,也省得他和雨棠白受那么多苦。
他露出苦笑,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在工作上他可以果决明快,碰上爱情反而犹豫不定。
他很快地拿起话筒,另一只手按下卫雨棠的手机号码,拿着话筒的手微微颤抖。
回应他的是语音信箱。
接着,他打电话到婚纱店找她,接电话的小姐却告诉他今天卫雨棠没有到店里。
齐天祐放下话筒,一颗心忐忑不安。
棠棠上哪儿去了?她会不会以为他决定和她一刀两断?各种可能的情形不断在他脑中闪现,让他心焦得几乎想去撞墙。
齐天祐扶着床边的扶手试图自己下床,但是双脚才一站直,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让他又跌坐回床铺上。
可恶!他认命地爬回床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他得把握时间休养,一旦他能顺利下床,他就要直奔卫雨棠家找她。
他要亲口告诉她,他没有违背当初在面摊前的誓言,今生,他只认定她一人。
第十章
傍晚,卫雨棠回到家之后,便一直将自己锁在房间内,连她父母喊她出来吃晚餐也相应不理。
她呆坐在床边,手中抱着那件她亲手织给齐天祐的淡蓝色毛衣,怔怔地望着它发呆。
他们的故事,就此结束了?
她这么多年深情思念的剧码,终于到了落幕的时候?
低头看着在她膝上摊开的毛衣,卫雨棠用指尖细细抚过上头的每一针,紧咬着唇,压抑着体内翻腾怒吼的悲伤不甘。
一个小小的线头从毛衣下缘冒出。
卫雨棠无意识地抚摸着那个小线头,脑海中,她和齐天祐过往所共享的各种回忆一幕幕闪过,甜蜜的、有趣的、梦幻的,还有……心酸的。
蓦地,她用手指捏起那个线头,用力一拉,毛衣下摆登时脱线。
仿佛一开始就停不下来,卫雨棠一直重复着拉扯的动作,被扯出的毛线越来越长,毛衣也像缩水似地越来越短。没多久,她的脚边已堆着一小坨的浅蓝色毛线。
就在这一拉一扯之间,她也将她对齐天祐的依恋与温柔埋入心底,深锁起来。
不知何时,泪痕已布满她美丽的脸庞。
当她拉掉最后一排毛线,她觉得心口空空荡荡的,好像再也感觉不到什么东西。
非常缓慢地,卫雨棠将手中的毛线开始卷成毛线球,缠缠绕绕,凌乱的毛线堆不一会儿变成颇为结实的圆球。
她双手捧着毛线球,脑中又浮现齐天祐的脸庞。
雨棠,你能明白我的难处吗?能明白吗?她回想起那时齐天祐眸中的挣扎与深情。
她明白啊!她明白他的难,明白他的情,明白他们之间早在他前往日本那一天就该结束。
只是她贪恋着他的笑、他的温柔,所以才会提出一个月的要求,在这一个月内假装一切都没变,他们仍然属于彼此。
卫雨棠走到窗台边,打开窗户,低头亲吻了一下手中的毛线球,接着用力地将它丢出窗外,然后关上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