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将来如何,能和他有这样一段,方泉菲已经觉得好幸福了。
“你……”覃毅无语,他的自私和她的深情无悔一比,他应该下阿鼻地狱才对。
“我走了。反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覃毅离开床缘,拿起简便的行李就要出门。
当他握上房门把,正要打开门时,他的腰间忽然被一双温暖的小手环住。
“你要平安回家,我会乖乖等你。”
他的妻,柔软的胸脯贴住他的背,温柔的嗓音,轻轻地跟他要求。
“好。”她这样抱住他,覃毅简直不想出门了。
“如果不赶时间,坐自强号回来就好了。”火车应该比飞机安全吧?
“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
这女人,真是太杞人忧天了,不过,他还是答应她。
“还有……”方泉菲顿了一下,才脸红的说:“我爱你。”好爱好爱你。你不爱我没关系,我们可不可以不管一年之约,就这样继续在一起,我不会跟你奢求你给不起的感情的……
方泉菲紧紧揽住覃毅的腰,心底的话,只说了一半。
“真傻……”覃毅回过身,望着方泉菲深情的眼眸。
“你应该学着更聪明一点。”
为什么?聪明的人不见得比较快乐。
“你应该学着笨一点。”方泉菲笑笑地说,忧郁了许久的脸庞,似乎恢复了一点点朝气。
“不行。一个家有两名笨蛋,会很惨。”覃毅摸摸她的头,终于走了。
一个吻也没有?!太不像他了。难道,他听见“爱”这个字眼后,被吓到了?
方泉菲的嘴角下撇,有点不安地揣测着。
☆ ☆ ☆
覃毅到了高雄,在分公司开完会后,本来要先去巡视“东岩”包下的那段高雄捷运工地,但一名在高雄县赶高架桥工程的工人发生了意外,被送进长庚医院,于是他便更改行程,先到医院探视伤者。
急诊室里,负伤的工人大腿处已被缝了将近二十针,正躺在病床上等待病房。
这家医院,在南部颇负盛名,所以病房常常是一位难求。
“拿我的名片去公关室,要一间单人房。”
一听没有病房可住,覃毅立即让耿秘书去安排。
“还有,去买一些住院用品。”
耿秘书走后,他又遣了一位南部的主管去办一些琐碎的事,然后,才开始关切受伤的工人。
“除了腿伤,其它的还好吗?”
“报告副总,已经没事了。”
见小老板来,工人急忙地想从病杨上起身,覃毅按住他的肩膀,说:“躺好。”
“都是我不小心,如果——”
“先养伤吧,其它的,等病好再说。”
在东岩,每一名员工,都是公司宝贵的资产。尤其是工务部的工人,他们是站在第一线施工的战将,东岩高标准的品质,全靠他们维持,因此,覃毅一向很重视这些工人。
“家里有没有人知道?”覃毅发现没有家属随侍,马上又问。
“呵……我老婆刚生完宝宝,在坐月子。”
“好,我知道了。”于是,覃毅又让身旁仅剩的一名主管,去安排看护之类的事。
在等待的空档,覃毅才询问起意外的发生经过,不过,并没有责怪他就是。
“咳、咳、咳……”谈话间,隔壁床一名六十来岁的老伯伯,一直咳个不停,严重地像要把肺咳出来似。
“欧吉桑,你还好吗?要不要叫护士?”
终于,覃毅听不下这一长串密集的咳嗽,开口问了显然也没有家人陪伴的邻床病人。
“咳、咳……不用啦,喝一点水就好了。”老伯伯想,护士已经帮他打了点滴,打完后,烧应该就会退了,现在咳几下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少年耶,咳……不然,你去帮我倒杯水喔,谢谢啊!”
覃毅点点头,然后便去找了杯水来喂正在吊点滴的老伯伯喝。
“副总,病房OK了。”
耿秘书带着公关室的主任来到急诊部。
于是,在一阵寒喧后,安排好工人的病房,覃毅一行人才又赶往下一个行程。
这一趟出差,白天,覃毅在南部各工地穿梭巡视;晚上,和各配合厂商应酬交际,行程排得很满,几乎没有休息的空档。
到了第三天早上,不知是否因工作太忙的关系,鲜少生病的覃毅,竟发起烧,还微微咳着嗽。
随行的耿秘书想请医生出诊,却被覃毅拒绝,他吞了二颗“伏冒锭”、带上口罩,又勇猛地巡视工地去了。
没想到,过了两天,成药完全没发生作用,覃毅这个身体向来健朗的壮汉,感冒竟然愈来愈严重,耿秘书看情况不对,终于背着老板,打电话召来医生。
“耿秘书,你是赚钱赚太多,工作不想要了?”即使生着病,覃毅说话仍是很有上司的威严。
“副总,您的健康重要啊!”台北早传出了有“急性呼吸道症候群”的患者,他们现在虽然身在南部,尚无感染之虞,但还是小心为上。
“呵,耿秘书,原来你很怕死。”
覃毅有点想摘下口罩,吓吓块头也不小的秘书,不过,怕他被自己的感冒传染,会降低已经被耽搁的工作进度,便撤了摘口罩的念头。
“属下卑微的命不重要。倒是副总,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夫人恐怕会哭死。”他看过覃毅身边太多来来去去的女人,身为覃毅的秘书,他第一次看见老板如此重视一个女人;而夫人,更是那样全心地爱着老板、影响着老板,所以,怕老板不肯看医生的耿秘书,只好搬出夫人来救命。
岂知,老板可不理会——
“耿秘书,如果你的舌头继续长下去,就等着到事务组报到吧。”哼,这小子,跟在他身边太久,愈来愈不怕他了!事务组?那是公司的养老部门耶!
耿秘书冒了两滴冷汗,终于不再饶舌。
覃毅满意地看着自己威胁的效果,冷冷地笑了。
不过,提起方泉菲,覃毅脸上的冷峻五官,慢慢浮现一种罕见的迷惘神色……我爱你。
三天前,妻的柔柔诉情,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
不能再这样下去……
让她悬着一颗真心,他于心何忍?!
这趟回去,该有个结果了。
覃毅沉沉的脑袋,想着方泉菲美丽的容颜,如此决定着。
☆ ☆ ☆
人口一罩的街景,为繁忙的台北城,带来紧张的气氛。
前天,有一家公立医院被封院了。
媒体的SNG车,二十四小时驻守在医院外,电视机前的观众,随着传回来的书面,对这个被称为二十一世纪黑死病的新生疾病,也愈来愈害怕。
方泉菲捧着一只木箱,走到办公大楼底下的停车场。
连人烟不多的地下停车场,都有人戴着形状可笑的口罩。
方泉菲叹了一口气。
这个城市,还有希望吗?
她觉得自己的命运,跟这个城市好像。
晚上六点半,她同父异母的大哥,挟着父亲的人事令,趁办公室职员几乎走光时,出现在她的办公室。
她那接掌爷爷大位的亲生父亲,竟然下达了解雇她的命令!方泉菲真的好想哭。
并非她恋栈这个职位,而是,她真的好喜欢这个工作!
她一直认为,除了网际网路,“便利商店”是近几十年来,人类最伟大的发明,而能从事与其相关的创意工作,是多么幸运和快乐的……
唉……离开这个职位,她可以预料,以往喜欢到处乱晃。观察形形色色消费者的美好工作,将不再了;以往绞尽脑汁,想出一些奇怪的题目,好用来仿问卷的景象,也不会有了;当然,跟她那几个宝贝组员的针锋相对,也将变成历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