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次,只要联想到方泉菲那双揪人心口的眸子,总会有一股隐隐的烦躁在覃毅胸中横窜。
真是烦。女人,果然是麻烦的动物!
不过和她同居一屋,虽没发生任何肉体的暧昧,但精神上,却无端被牵拌着。好几次覃毅身在办公室,却无缘无故想起方泉菲,便得那股隐隐的烦躁,更炽了!
就在方泉菲认为他们的权宜婚姻如常、没有太大变化时,殊不知她名义上的丈夫,已不像最初时拿她当家具般那样的看待了。
表面平静,暗底各怀心思的生活,又过了快一个月。
十二月,寒流驾临台湾的某个夜晚,覃毅没回家吃饭;而方泉菲草草打发掉晚餐后,便一个人窝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观赏电影频道播出的长片。
近午夜,当方泉菲连看完两部电影,正想回房睡觉时,却听见大门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覃毅,是你吗?”
方泉菲往门扉移动,在她尚未到达时,大门却砰地一声,粗鲁地被推开。
覃毅衣服凌乱、眼睛泛着红红的血丝,而伴随着他狼狈模样的,则是浓厚不散的酒味。
“嗨,方泉菲,我的亲亲老婆,你好啊……”
“你醉了?!”
尽管讶异,方泉菲仍是上前搀扶脚步浮乱的覃毅。
“醉?亲爱的菲,你在说笑吗?依我的酒量,怎么可能会醉……”
酒醉之人,一向不会自己承认的,覃毅也是。
“你这样,还自己开车回来?”
屹力地扶着覃毅粗壮的手臂,方泉菲皱眉问道。
“呵……”覃毅跟她打哈哈,没直接回答。
“覃毅,你真的做出这么危险的事?”
方泉菲严峻、生气的口吻,含覃毅缩了一下,他摇摇头,坦承道:“不不不……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耿秘书送我回来的……虽然,我根本没醉,可是、可是一想到家里有个高道德标准的老婆,就、就屈从了……呵,看吧,我多‘尊重’您……”
还能耍嘴皮子,可见尚未喝到极限。
不过,方泉菲仍是柔声哄他:
“好,这样很好。来,我们走这边……”好半天后,她才将覃毅搀回他的房间。
个头娇小的方泉菲,好不容易才将身材高壮的覃毅摆平至床上,她帮他脱了鞋袜、松开领带、拧了湿毛巾为他擦脸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匆匆跑到厨房开冰箱。
“咦?没有!”
前阵子,他们的便利超商进了一款最新的解酒液,这款解酒液是由中药提炼的,除了解酒,还有护肝的功能,她明明记得有摆了几瓶在冰箱里的,怎么现在不见踪影?
搜寻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之后,方泉菲奔回房间,抓了钱包,再转到覃毅的卧房探了一下,就急忙出门去。
等她买完解酒液回来,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了。方泉菲在途中曾想过,覃毅可能早已醉死睡昏了,她这般奔走,也许根本是多余的,不过想归想,足下的速度却是不曾缓下;岂料,她急匆匆回到覃毅的房间时,只见那位原本该在床上睡死的醉汉,正抓着一瓶威士忌,坐在床缘仰头猛灌。
“覃毅!”
方泉菲走近他,看见床上已躺着两瓶空的酒瓶,吃惊地唤他。
“呵,我亲爱的老婆,美丽善良的菲……”
覃毅的口齿清晰,可是通红的脸和涣散的眼瞳,在在显示了他的意识早已陷入严重的酒醉状态。
“别喝这么多,对身体不好。”她伸手想取走他的酒。
覃毅却反抓住她的手,问:“哈……你来陪我喝?”
方泉菲向他摇摇头,大大的眼担忧地望着他。
“懦夫!”他甩开她的手,自顾自地又仰头大灌一口。
“够了!”方泉菲终于伸手抢过他的酒瓶,“不要再喝了!”
“哼,你是谁?凭什么管我?”
覃毅倏地从床缘站起,高大的身体晃了两下,两只手按上方泉菲柔弱的肩头,语气劣的说:“说是我的老婆,我可没沾惹过你半次,既然如此,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他摇晃她的肩,一张酒气冲天的脸,特意俯下与她眼对眼、鼻对鼻相看。
“正经又美丽的菲呀,你的心,跟你那理智坚强的外表,一致无异吗?”
“你喝多了。”
明明醉了,讲话却如此犀利,方泉菲别过脸,逃避他的问题。
“说、说啊!”覃毅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回,“不回答,是不是因为心虚啊?”
“拜托,你真的醉了。”
“天……杀的,我没有……醉……”她一味地回避,惹恼了覃毅。他竭力地喊,却不知听在方泉菲耳里只像断续而低哑的呓语,正当他努力思考想再说些什么时,酒精的威力终于朝他席卷而来,迷醉了他引以为傲的头脑。
“你……我……”
话未毕,才半秒的光景,他便往后一倒,整个人昏死过去。
真的睡了?
方泉菲靠在床缘,倾身低头探看覃毅。
“唉……今晚,你究竟怎么了?”
她知道他的酒量很好,就算在外应酬喝多了,回到家,通常仍是一派理性,未曾发过“酒疯”。今晚,真的好反常,覃毅到底喝了多少酒,才能醉到如此境地?
吃力地帮覃毅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再去拧来一条毛巾替他擦拭后,方泉菲拉来一张椅子,守在床畔。
夜半,在方泉菲因累极闭上眼皮后,酒醉的覃毅竟踏着歪斜的脚步,摇摇晃晃踱到浴室,方泉菲一听见声响便追了上去,她扶着他的臂,协助他站到马桶前,然后便红着脸冲出浴室。
她在外头等了好久,却不见覃毅出来,不得已,担心的她又进入浴室。
原以为覃毅或许是吐了,才会耽搁这么久,哪知,她那身材高壮的丈夫,竟斜躺在浴缸里,一只长的惊人的腿,正跨在浴缸边缘神气的跟她打招呼。
“覃毅!”方泉菲大声地唤他。
“呵,菲……我的圣人妻……”他的眼皮微掀,低喃了几个字后,又闭上眼梦周公去。
“覃毅,覃毅,你快醒来,不可以在这里睡!”
“你好吵……”
“拜托,你这样会生病。”
“谁理……”
“覃毅,是男子汉,就不要窝在这里睡!”
方泉菲又哄、又骂、又动手拉了好久,覃毅才不甘愿地从浴缸里站起来。
因怕他改变主意,又躺回浴缸去,所以方泉菲几乎是招着他的手臂,搀他回床。
“哈……你心地更好……”
在方泉菲替他盖上被子时,听到他如此呓语着。
“心好,有什么屁用……一点也不坚强……就像原日远……哈,原日远……懦夫……中途下车的叛徒……没用的家伙……”
原日远?方泉菲在听见这个名字时,忽然僵住不动。
她知道,他是覃毅的好朋友、好兄弟。
而,十年前,原日远已经过世了。
是了,十二月了,方泉菲终于想起——明天,似乎是原日远的忌日。
所以,这便是覃毅酒醉的原因?
想着喝了那么多酒,却没吐半样东西出来的覃毅,她的心,好痛——他一定是没吃任何食物,才会醉成这样的!
“笨蛋覃毅!原日远的死,不是你的错,你还要陷在里头多久,才愿意走出这桩悲剧……”
方泉菲垂下眸,哀凄的泪水,不断地流出……
☆ ☆ ☆
天蒙蒙亮。
细细的雨丝,伴随着灰暗的乌云,揭开了一天的序幕。
覃毅睁开眼,觉得脑袋里,似乎住了十二名正在打架的顽周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