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一杯给丈夫,一杯给自己。
她深深闻一下清冽的包种茶香,再浅啜一口,感受圆润的茶汁在齿舌间留下余香。
「当我们抵达叶城的时候,爆炸案还没有发生,一切都非常安全。」欧阳宁馨吹著凉凉的冷气,安然提出解释。
韩伟格没有回应。
「青萝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看我心情不好,才陪我出门散散心;我相信阁下完全明了我心情不好的原因。」
韩伟格和她隔著茶几相对,眼底的神情让人瞧不出端倪。
「你真的要打冷战吗?」她扬了一下柳眉。
他终於开口,低沉的嗓音如丝般和顺——如暗雷般危险。
「我一直以为我还算一个可以信任的丈夫。」
欧阳宁馨凝视他半晌,主动绕过茶几,移进丈夫的怀里。
熟悉的温暖体热让她泫然欲泣。
「你是一个很强的男人,我却是一个很平凡的女人。」她埋进丈夫的颈窝,嗅著他好闻的男性气息。「我跟所有女人一样,会担心自己是不是越来越老了,不再美丽了,是不是渐渐对丈夫失去吸引力,不再是一个诱人的妻子。」
她仰起螓首凝视他。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眸底的冷意敛去,韩伟格将妻子紧紧拥在怀里。
「别胡思乱想。」他轻啄她的唇。
她昂起鼻尖触碰他的鼻尖,和他耳鬓厮磨,交颈温存。
不管全世界的人如何评断韩伟格,再不会有另一个男人如此爱她,她也再无法如此深爱其他男人。
「这是不是表示我们停战了?」
「从头到尾都不是我主动兴战,」他吮著她的耳垂。
「这是不是表示你不再计较我离家出走期间所发生的一切了?」欧阳宁馨低下头在他胸膛画圈圈。
「嗯。」韩伟格不置可否。
「那就好。」她抬起头灿然而笑。「那我就可以放心告诉你,我把朗齐坦带回绿洲了。」
啃耳垂的动作停住。
「我也已经请律师准备文件,将他合法收养为你的儿子。」
笔直的背挺得更直。
「而且我已经交代青梅,以後你安排的那些替身如果出了任何意外,所有的孩子都要接回绿洲来扶养。」
眸心再度变得冰冷。
「所以如果你不想变成全沙乌地阿拉伯拥有最多小孩的『父亲』,我建议你们以後最好收敛一点。」她拍拍老公的脸颊,赏他一个甜吻,含著满意的笑容离去。
随便扬个手就可以吓死一堆政要官员的韩伟格,却完全吓不倒他的老婆。
他深呼吸一下,闭著眼揉揉太阳穴。
离经叛道的大魔头,为什么会爱上一个人道主义者?
真是天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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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的平静午後,刚做完爱的慵懒舒畅,她昏昏然的,几乎快睡著了。
床尾的电风扇懒洋洋转动著,其实韩氏绿洲的每个角落都自动调节成最适宜的温度,不需要藉助电风扇,但某位仁兄喜欢风吹在皮肤上的感觉。
慵懒的轻哼断断续续地响起,哼完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什么歌?」他躺在床上,仍闭著眼,大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著她光滑的粉背。
刀青梅趴在他身旁,手懒洋洋地溜转在他的腹肌上。他们身上唯一掩体的衣物,是横盖在他胯间与她玉臀上的薄床单。
「不知道。小时候听人唱过,就记住了。」这是她少数仍保留的童年回忆。
他轻嗯了一声,继续打盹。
刀青梅将他受伤的那只手抓过来看。撕裂的伤口缝合好了,绷带也包扎得妥妥当当,她下手时特地避开筋脉,所以这些只是皮肉伤,不会留下永远的影响。
「我还是不懂雅朵拉为什么会让朗齐坦寄那张照片给我们。」
这件事是朗齐坦吐露的。他只知道母亲有一日曾叫他拿一封信投到邮筒里,信封上的地址是韩伟格在利雅德的办事处。内容,自然就是最後收到韩伟格手中的那张照片。
雅朵拉不是最怕韩伟格,难道不怕他知道她帮走私客藏货的事大为震怒?
「她只是害怕,并不是恨我们。」他蠕动庞大的体型,找一个舒服的角度,让她窝进他臂间。
因为害怕而想把儿子送走,却在与瓦西等人接触後明白兹事体大。
雅朵拉必然有过一番激烈的心里挣扎,最後,她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於是悄悄到货品现场拍了照片,寄到韩伟格手中。
目前那些武器已经在他们的安排下,运往韩氏某个秘密基地储存。相信美国人现在应该获悉东西落入韩伟格手里了。就让他们去紧张一阵子吧!
接下来少不得又是一阵尔虞我诈的攻防战。但是,那些都是以後的事。
在今天,在这个下午,虫鸣声如音乐,缱绻男女情热如火,一切纷扰暂时显得遥远。
「我们这样会不会太快了?」她翻身仰躺,闲聊似地说。
「什么事太快?」他已经快睡著了。
「我们认识没多久就跳上床。」
「我们认识二十年了。」
「也对。」她想了想。「可是我们甚至称不上喜欢对方。」
「我依然不喜欢你。」他轻哼。
「我也是呢!」她皱了皱眉。
说真的,她还是觉得他很讨厌。大男人主义,暴躁,没幽默感,缺乏审美观——想到最後一点,她忍不住翻身趴在他胸前,对他大皱其眉。
「你为什么不喜欢娜莉?『她』不美吗?」虽然这个问题她曾经问过,但是答案让刀青梅极不满意。
「娜莉夫人」可是她苦心孤诣塑造了三、四年的身分,在她所有分身里,娜莉可是她自认扮得最活灵活现的一个。
「……太骚。」他闭眼假寐。
「她是个老鸨,她本来就应该卖骚!」
其实团员中真正的男妓只有三名,其他全是她一手训练出来的侦察兵,第一波先潜入叶城探消息的人就是从舞团里派出去的。平时为了掩人耳目,这三名正牌男妓负责接客,其他人则负责从事渗透活动。
她之所以选择以男性团员为主,是因为回教国家规矩甚多,仍然有许多地方只容许男性涉足,组个男人帮比女人帮实用多了。
「对每一个人都骚。」他从嘴角里丢出一句。
刀青梅又沉默了。
「……请问,」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可以假定这是吃醋吗?」
「哼——」他发出极其不屑的长嗤,眼睛仍然坚持闭上。
刀青梅翻坐到他腰际,瞪著他脸颊上那股越来越深的奇特暗泽。
噢,老天爷,他「又」害羞了!
一股强烈的笑意在她体内冒泡泡。为什么天下有这么可爱的男人呢?
她轻笑著吻上他的唇角。「喂,姓里的……」
「小姐,我不姓里!」他终於睁开一只眼,为了瞪她。
「说真格的,认识你二十年了,我还不知道你贵姓。」
「里那·宾·卡帝兹。」
宾卡帝兹……她喃喃念了几遍。
「喂,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你当初是怎么来到韩先生的身旁?」下颚好奇地顶在他胸口。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们两个人就是一起长大的。」里那将她按回身侧。
韩伟格与他是由五位曾权倾一时的政治首脑从众多孤儿中挑选出来的,意欲培植成未来独裁霸权的傀儡,但最後这群老家伙被扳倒,韩伟格占了上风,顺利接收雄厚的政治与经济资产,造就了中东地区一代地下霸主。
这中间当然经过许多恶斗,但,那也是遥远以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