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无漪大掌往程含玉后脑勺揉弄,「你要我解释什么?我以为你看得很明白了。我对天香的态度,足以代表一切。」
「谁知道你之前宠爱她时,是不是连天上的星辰也允诺要摘给她,现在则是新鲜感全失,连正眼都不愿瞧她。」
他看到这一面的曲无漪,是还愿意费心思讨他欢心的曲无漪,而竹舍里看到的曲无漪,是冷情寡义的曲无漪。他明白贪鲜的心态,喜新厌旧是人之本能,打一出世就学得会的,他从不认为有人能一生一世喜欢着同一个人,毕竟一生一世是一段太久太久的日子,在还没走到一辈子的最后一刻,谁也不能承认自己不会变。但是眼睁睁看见一名失宠的姑娘伏在曲无漪脚边哭泣,卑微地求着当妾,不敢奢求独占,他觉得……可怕。
如果有朝一日,跪在曲无漪脚边的人,换成了他……
这个念头令他不悦,有种想远远逃离曲无漪身边的欲望,不想让现在的专宠变成日后的梦魇,他想要保护好自己,以天香为借镜,告诫自己必须对曲无漪无动于哀。
「含玉,我宠天香,只因为她是我书肆里最赚钱的作者,我从来没有爱过她。那丫头,拿来当妹妹可以,要当情人,我可受不了。况且天香也很怕嫁我,你也瞧见的,不是吗?」
「……」程含玉调开视线。他不是想听这样的解释,他知道像曲无漪这样的男人,养几个美妾美婢不算什么,只是他无法释怀那时站在竹舍外看到的景象。
「你还在意什么?说出来。」
「没有。」程含玉不想说,他深深吸气,不断强迫自己脑子里想起咬金的笑颜……对,他喜欢的人只有咬金,他只要在乎咬金就好,至于其他的人想什么、做什么,专情与否、绝情与否,都与他无关。咬金不会像曲无漪那般无情……或许咬金心里有着别人,但他是她的亲弟弟,有了血缘上的牵绊,她待他仍是好的。而曲无漪呢?他有数不清的贴身小婢,加上他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一旦曲无漪找到了新玩意儿,要抛弃他定是毅然决然。
「你的模样不像没有。」曲无漪从他身后走到他面前,捧起他的脸,不放过他脸上的神情。
「我想咬金,我想回去。」他想逃回程府,再待在曲府里,他怕……
曲无漪脸上的笑容收起。
「为什么又提起程咬金?!」难道他满脑子还只存在着她吗?
「我想咬金,我想回去。」程含玉一点也不害怕曲无漪乍现的阴骛,只是重复,语气坚持。
「程含玉!」
「我想咬金!我想回去!」程含玉吼得比他更大声。
曲无漪大掌一探,箝住程含玉肩胛,程含玉被提高身子,背脊间有只有力的手将他牢牢按向前,只能迎入曲无漪的胸口。
「从你踏进曲府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打算让你出去。」曲无漪阴沉说出他心底老早就打定的主意,做客不过是幌子罢了。
「你——你想用暴力囚住我?!」程含玉拧眉瞪他。
「对,一辈子。」如果那是唯一可以留住程含玉的方法。
语毕,程含玉的唇瓣被吮尝在曲无漪嘴里,无法再出言反驳他。曲无漪撬开他的牙关,他则是狠狠回敬地咬破他的舌尖,一个坚持突围,一个不愿放行,程含玉突地觉得手骨传来疼痛——曲无漪的手劲太强,扣握住他的同时也弄疼了他,他大口抽息,咽下弥漫在两人唇舌间满溢的血腥,他全然失守,让曲无漪登堂入室,不放过他温暖口腔里任何一处柔软,然而曲无漪也付出了代价——程含玉并非柔顺姑娘家,牙关一合,决意咬断任何闯进他嘴里的东西!
曲无漪跟他硬碰硬,不介意唇舌多出几道伤口,程含玉也没占到多少便宜,曲无漪没吻得多彬彬有礼,他的吻几乎是粗暴的,让程含玉的唇瓣免不了也添些伤口。
曲无漪稍稍离开他的唇,但轻吻细啄仍不断,如果不是他的威胁过度血腥,他的声调根本像在说着喃喃情话。
「不要再让我听到程咬金三个字,否则我就让人去宰了她。」
程含玉根本不信他敢!
可恶,嘴好疼!像被十几颗蚌壳咬过,夹得死紧又硬不松口,一定破皮了!
「程、咬、金——程、咬、金——程、咬、金——程、咬、金——」程含玉不理他的恶语恫吓,即使唇上还贴着曲无漪的唇,他偏要挑衅,一连叫了四次程咬金的名儿。
「一戒!」
突如其来的两个陌生字眼让程含玉不解地望着那双贴近眼前的黑眸,但一看见曲无漪眼里的杀意,程含玉明白了——曲无漪要让人去宰了咬金,而「一戒」九成九是要去杀人的家伙!
「不许叫人去伤害咬金!」程含玉面露慌张。
曲无漪眯起眼,方才出口的「咬金」两字也记在帐上。「一戒,上金雁城,找程府糖庄,一个名为程咬——」
程含玉来不及用手捂住曲无漪的嘴,只能用唇堵住他——因为这是唯一最靠近那张祸口的东西。
他知道曲无漪是认真的!
「金雁城的程府糖庄……」嘴封得不够牢,还有声音溢出来,程含玉暗狺一声,双唇吻得更紧,让所有声音消失在他嘴里。
曲无漪与程含玉的长睫靠近得完全能碰到彼此,然而谁也没先闭上眼,曲无漪笑觑他,程含玉挫败地怒瞪他,曲无漪粗糙的指腹爬上程含玉的脸庞,加深他的吻,而且不再满足于程含玉被他吻得红肿的唇瓣,连他直挺的鼻梁、柔嫩细致的脸庞,光洁漂亮的额心,无一处放过,最后连他的颈子都烙上红红黑黑的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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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再不逃的话,我接下来一定会很惨……打也打不赢他,比力气又没他大,要是他硬要拖我上床,我八成只能等着被吃干抹净。」程含玉坐在镜前,检视自己身上惊人的牙印子。若当时不是曲练出现打断,他敢打包票,曲无漪根本打算在桃花林里逼他就范。
逼他就范?
不,根本就是他放纵曲无漪做到这种地步。
太可怕了,他怎么会让一个男人在他身上又是撩拨又是放火?他抚过颈间每一朵红花,竟然还能记起曲无漪是如何一朵朵烙上,以及他口中如火般炙热的温度……
程含玉打了个哆嗦——搞什么呀?他还在回味哩?!
他取来文房四宝,神速地蘸墨落笔,匆匆几行潦草的字迹写毕,也不待它干透,立刻放入函内,封口黏好,嘴里喃喃说服着。
「虽然这样做算是认输了,但总好过被人当成女人一样,压在身下做净苟合之事……骨气实在不适合用在这里,偶尔的孬种也是必要的——」
小心翼翼拉开门扇,左右张望半晌,没看到曲无漪的身影,却瞧见不远处有个男人正要穿过洞门,他招手唤那名男人过来。
「有事?」那名男人温文有礼,长相让人颇觉值得信任,一身书卷气,和曲无漪是大相迳庭的两类人,一定是好人——程含玉凭直觉做出分类。
「你是在曲府当差的吧?帮我一个忙。」程含玉先塞给他一锭碎银,再将信函递给他。「这封信,替我送到金雁城的程府糖庄,给一位名唤程咬金或程吞银的人都行,这可是救命信件,十万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