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站起身,拉起地上的弟弟,扯着袖管给他擦眼泪。阿三扭过脸不让他擦。
阿诚抱住阿三,连忙哀求:“对不起,哥不该打你,是哥不好,给你打还吧?”他凑过脸,阿三破涕而笑,一拳挥过去却在半空中止住了。
“算了,欠着吧,反正……也是我先不好的。”
阿诚也笑,愧疚地替弟弟整着凌乱的衣衫。
“哥,你不会不要我吧?”阿三小心地问。
阿诚愣了,不由苦笑:“你是我弟啊,不管怎样,你总是我弟,我们是一个娘胞里出来的,看模样就知道了。你别理哥刚才的胡话,这一生一世你总是我弟。”
“那你有二少爷也不会不理我吧?”阿三想了想又问。
阿诚笑出声来:“这是两码事,少爷是主子,我们现在吃着他家的饭当然要听他的话,你是我弟,一个娘生的弟弟,没有比这个更亲的了。”
阿三眨着眼觉得很对,想自己刚才的话真的很无理,不由有些脸红,想来要给哥哥笑话了。
阿诚倒也不是很在意,阿三自小依赖性就很强,特别在自己面前,而且现在他也只剩下这个哥哥了,除了自己还能有谁让他依靠的。想到这儿,不禁觉得凡事瞒着他确实不妥当。
“二少爷是个好人,和别人不一样。”他对阿三说,神情认真,“他有事要让我帮忙,但不能给别人知道,所以我就没有告诉你。”
阿三点头:“我知道二少爷是好人,那天他跟我说话我就知道了。如果哥哥认为对的事,我就不问了。”
“这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阿诚想到老刘的话,不由心沉。
“哥,现在……怎么办?”阿三指着滚了一地的柴。
阿诚叹气:“还能怎么办,快干吧,但愿还能赶上晚饭,要不今晚就得饿肚子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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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阿诚终于乘替老爷送报纸的机会偷偷敲开了冯宣仁的房门。
冯宣仁接到纸条一看,面色大变,阿诚紧张地瞧着少爷的脸色,不知那张关系到少爷性命纸条上不知写了什么。
“为什么不早些给我?”冯宣仁失声问着,额上沁出细汗。
“我……我没有办法给你……没有机会。”阿诚急忙解释,看来这张纸条真的有麻烦。
“对对对……不能怪你,”冯宣仁摸着太阳穴,让自己镇静下来,“那人没有说其它吗?”
“没有,他只叫我把这给你就走了。”
“哦……”冯宣仁来回踱步低头皱眉思考着什么,忽然转过脸对阿诚说:“阿诚,现在和我再去趟桂四路,好吗?”
“哦,好好。”阿诚一听“桂四路”这地名,吓得连心都快跳出来了,但头还是忙不迭地点着。
冯宣仁找个借口对家人解释了一下,就想拉着阿诚往外走。
冯太太在后面直叫:“哎呀,外面现在不太平,你要去玩也不要叫这个小家伙陪呀,碰着事情一点用也没有,叫老刘用车载你去吧,还叫阿仔弄几个人跟着你,放心点!”
“妈,”冯宣仁啼笑皆非,“我又不是去打架,跟这么多人会扫兴的,人家张小姐非得看扁我不可。”
“现在不比往常,小心些是应该的,”冯太太拖过儿子,替他理着头发,“请张小姐出去玩,就算不跟人也得要车子送的,要不被人家看到会说冯公馆的少爷没气派。”
“好好,晓得了。”冯宣仁知道如果不答应他就出不了这个门。
车开到繁华的艾飞路上的露美舞厅,冯宣仁就叫停:“老刘,你回去吧。”
“少爷,”老刘笑着,“我现在回去肯定要被太太骂的,她说了,要载你回去她才放心的。”
“老刘,我不知道要几时才回去的,你等在这儿没意思,要回去的话,我等会儿打电话回家让你来接。”
“可是……”
“你等在这里不行的,我爹要用车就麻烦了,你先回去吧,我会打电话回家让你来接我。”冯宣仁此时心急如焚,他拉着阿诚下了车,两人直奔向偌大的露美舞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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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在桂四路好像比别处要浓上数倍,处处是黑鸦鸦地一片,偶尔不知从何处透出些许微光却使周围的黑暗更加夺人心魄似的诡异。
阿诚跟着少爷快步向前跑着,在冷清的路石上敲击出慌乱的节奏,不久又夹杂着喘息声。
两人停在那块街牌梁下,旁边有人影一闪而过,冯宣仁轻咳一声,人影走了过来,压低声音:“冯组长,你来了?”
“人都在?”冯宣仁问。
“大多到了,正商量着呢。”
阿诚听出此人正是傍晚送纸条的男人。果然,那人也瞥见了冯宣仁身后的阿诚:“咦?小兄弟,你也来了。”他亲切地伸手摸阿诚的头。
“阿诚,”冯宣仁面对阿诚,“我和老高进去,你在这里守着好吗?”
旁边的老高有些急了:“叫这个小毛孩子行吗?还是我守着吧!”
“不行,我和你一起进去,今晚可能要出事,”冯宣仁沉着声,又加了一句,“我们自己的事。”
老高有些惊讶:“难道……”
冯宣仁继续对着阿诚:“你守在这里,如果附近有人过来,不管什么模样的人,你要赶快到里面第二扇门敲三下,记住,三下!”
阿诚赶紧点头:“知道,少爷。”
冯宣仁看着他,忽然轻笑了一下:“害怕吗,可不能睡着哦?”
“我知道,少爷,我不害怕也不会睡着的,您放心。”不害怕绝对是假话,现在他其实怕得要命,但他不想对着少爷的面说出“害怕”一字。
“好。”两人随即离开,消失在黑暗的小巷里。
少爷一走,阿诚顿觉周围阴寒之气直涌过来环绕周身。他缩起身体,把自己如刚才的老高一样藏在墙角里,眼睛惊恐地扫视着四周。
时间似乎凝固住了,没有流动的迹向。
什么也没有,除了黑漆漆的夜。
他感到疲惫,过分的紧张消耗着劳累了一天劳动后仅存不多的体力。
少爷,少爷,快出来,我们回家吧。
他不由在心中企盼。
“砰——”,如凭空放了一个爆仗,让沉闷的空气猛得震动。也让有些困意的阿诚一下子惊跳起来,茫然环顾。四周又回复死寂。
那是什么声音?
少爷?!
阿诚忽然心慌,转身朝巷里头狂奔进去。他没有看到,几个身着黑色劲装的人如鬼魅般出现在桂四路的街头。
声音是从巷里传出来,他听得清清楚楚,枪声?
枪声?!阿诚头皮发麻。
里头第二个门!门已经洞开,有人正从屋内冲出来,恰好撞在奔过来的阿诚身上,两人同时跌倒在地。
“咣当——”有一物什从那人手中飞出,撞在青石板的路面,磕出一两点蓝色的小火星,接着又是“砰——”的一声,阿诚只觉腰际一热,有子弹贴着他的身体掠过,没入背后的门里,是枪,而且那枪走火了。
好险!阿诚的思想刹那间一片空白,腿软得如同稀泥合成,趴在地竟站不起来,而此时屋内的又跑出五六个人,团团围住躺在地上的两人。
其中正是有少爷。
“少爷……”阿诚叫出声来,冯宣仁把他从地上拖起:“没事吧?”
“没事。”
等阿诚站稳了,四周的人已把地上的人按倒在地,冯宣仁走过去,挤开人群,从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对着那人的脑袋就是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