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面目全非”的情况下见面还能认得彼此,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业务?你不是学土木的吗?怎么跑去做业务啊?”
土木系在他们念书的时代,还是非常热门的科系,更是志愿排行档的前几名。
“现在建筑业不太景气,读室内设计可能还比较有发展。当初的我不想整天待在工地里晒大太阳,觉得太辛苦才选择走这一行,至少有个办公桌可以坐;没想到景气低迷,连干个襄理都得四处拉客户,到头来一样得晒大太阳。哈!真的都是命中注定,躲都躲不掉。”
“你也相信命中注定啊?”
“嗯。有些人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出人头地;但有些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光鲜亮丽,就像我和你,不是吗?这就是老天给我的惩罚。”他有些不平的说。
“你真的认为,艺人都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赚进大把钞票?”月熠不禁暗笑他的错误观念。
“一般人都是这样想的吧!因为绝大多数的艺人不都是靠外表,不太注重内在修为及谈吐吗?”“那是对我们不了解才会这么说,其实做这一行很辛苦的,光是面对两面评价就得不断重作心理建设、强化自信心,麻痹太容易敏感激动的神经。
“而且,事业刚起步的时候,熬夜上通告的痛苦你知道吗?有时候在摄影棚里一坐就是一整夜,累了也不能睡,就为了等待不知何时才会轮到自己的一两个镜头。大牌,都是媳妇熬成婆。”
好像讲到工作经,每个人都特别带劲,喋喋不休,滔滔不绝;月熠回首来时路,备感艰辛。
“好吧!做一行怨一行,算我举例。不过,有的人谈恋爱一次搞定,甜蜜一辈子;有的人却要经历风风雨雨的挫折才能觅得良缘,就像我和你一样,是吧?!”
月熠不禁被他的言外之意震撼了,他看起来不像在欺骗,是很认真的表情;如果再早个八九年,在初相识的时候,她可能会很感动,但是现在只觉得好笑。
“月熠,其实毕业之后,我常去你的小剧团看表演。看你那么认真地为理想奋斗着,我才反省起自己的浑浑噩噩,胡里胡涂所带给你的创痛;我想做点补偿,却没勇气向你开口,直到你没预警地离开了剧团,我才后悔又错失了机会。这次你相信我,现在我不会做那种幼稚的事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月熠的心没有任何的波动,突然,她这才发现那件荒唐事,不知何时起,已成了她爱情理的一段过往,只能当作茶余饭后的笑谈罢了,自己早已不在意。
她淡然一笑,问他,“那你看得懂我在演什么吗?”
“完全看不懂,有几次还睡着了。”
他的回答让月熠发笑了。
“你这么诚实,业绩好得起来吗?”
范振纲扯着领带跟着傻笑,虽然月熠没有正面回答,但他们却都觉察到往日情事和遗憾已成烟尘,什么也不留;就像再大的国仇家恨,终将被时间的洪流冲淡在记忆里。
街灯亮起,台北的天空还泛着微光,这就是六月天;即使到了傍晚,夏季仍在散热。
从舞蹈教室回家,已经晚上十点了;月熠开了门就往沙发上一样,不顾形象地像只哈巴狗喘着气。
“怎么啦?今天课多啊?这么累。”李妈妈瞧她四肢瘫软,眼睛微闭的样子,关心的问。
“唉!老啦!”月熠不注意的道。
“小心你说者无心,我听者有意啊!老妈子都还没挂,你这充其量也只有欧巴桑的分,敢在我面前喊老!”李妈妈其实是心疼她会累坏身子。
“没想到打着明星的招牌这么好用,才一个月不到,招生名额全满了。”
“看你的表情,就不知道你是高兴还是痛苦。”
月熠带着张苦瓜脸,却配上一道微微笑,让母亲哭笑不得。
“妈,很有成就感哪!没想到世界上爱跳舞的人还这么多,累死都甘愿。”
母亲为她递上一杯冰凉的柳橙汁,也献上了满满的爱心;月熠用力地喝了一大口,然后心满意足地放下杯子。
“唉!好不容易才盼到你不用像以前那样作秀赶来赶去的,以为可以多在家陪陪我了,没想到还是一样忙,一样一天到晚不见人影。”李妈妈的语气里有失望,有心疼。
“我就是闲不住嘛!不过,体力是真的大不如前了,可能需要休息休息……妈!不如我们去加拿大度个假好不好?”月熠灵机一动的问。
“加拿大?不都讲英文?我又不会,去那里不整天关在家里,哪儿都不能去?”
“我们可以去住华人区啊!温哥华不错!现在台湾这么热,那里气候刚好凉爽宜人,空气又清新,你也没出过国,我们去两三个月,沾沾那里的洋味也好啊!”在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诱导下,母亲终于答应和她一起放自己一个长假。
其实,月熠知道要不是母亲的勤俭持家,她们是很难有这么一笔不小的积蓄,出外奋斗的这几年,最对不起的也是母亲。
名义上,她是为了理想抱负而努力,实际上,她是个离家出走的不孝女,就算别人怎么在母亲耳边闲言闲语,母亲就是那么全心全意地相信她;俗谚说,“成功的人背后,一定有个不平凡的女性。”她真的很认同,在她们家里,那个不平凡的女性就是妈妈。
沐浴过后,躺在床上,看着床头柜自己习惯排成一列,以便随时温习所有的日记本。日记,已经编到第二十号了,每一本都有她最真的心情故事;然而,后来的这四本里,魏萍的影子已然悄悄地消失,轮流登场的,也由蔡智杰渐渐变成了Eric。
她翻阅着日记本,不注意看到床头上他送的手机,霎时竟有一股冲动想听他的声音。于是她将手机抓了过来,按下几个按钮,然后……又立即关掉。
“这么宁静的夜里,你在做什么呢?”
月熠对着空气讲话,脑海里,却浮满了他的面容。
毒辣的太阳,让月熠怕得足不出户。
因为借下个月就要出国,得做事前准备,所以她把舞蹈社委托给其他老师代劳,连出国手续也请旅行社代办,跟朋友借度假别墅也仅以电话连络,甚至还劳驾对方到府服务;她只要躺在沙发上拨电话,一切就可以搞定。
不上镜头后,她整个人都懒了起来,可能是弹性疲乏吧!不上妆、不赶通告、甚至不用出门,她几乎将一整个星期六的下午耗在电视机前面,看完《樱桃小丸子》,再看《艾莉的异想世界》,然后随便选个电影台花掉两小时,就等着《金田一少年事件簿》上场。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守着电视塞零嘴,百无禁忌;不到两个星期,就长出了三四公斤的肥肉。
身材走样后,就更别提出门这档事,就连上超级市场都得戴墨镜、遮遮掩掩的。于是,她只好央母亲煮减肥汤给她喝,结果没喝几餐就饿得头昏眼花,怀疑自己快要休克,最后减肥计划当然无疾而终,连她母亲都快受不了了。
“妈,我好肥喔!怎么办?”看月熠又呆望着体重计上的数字嚷嚷,李妈妈都习惯了,因为她只是喊喊而已,不会真的付诸行动。
“怎么办?我从来不会胖得这么快,怎么现在……”
“喏,你的。”李妈妈端了一球巧克力冰淇淋到她面前,自己则就着电视机前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