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杉转头看着任汀洲夫妻说:「小瑶姑娘说得对,如果你们有考虑到任姑娘的心情,就好好的想想吧!」
说罢,他留下低头思索着的任家大小,朝着任汀滢离去的方向跟了过去。
「任姑娘,请留步。」杨青杉在后花园里找到了任汀滢的身影,当下喊住了她。
任汀滢停下了脚步,目光却迳自望向那一园葡萄园。
「任姑娘,你……」
「杨状师,他……好吗?」她打断杨青杉的话,问着她多日来唯一想知道的消息。
「你说呢?」杨青杉反问。
任汀滢低头咬着唇,不发三四。
杨青杉问得淡然,其实心里头的激动是不可言喻的。
他曾透过他的关系去探过鹰一次,只见他被关在府衙里最「好」的一间牢房----水牢。
他身上明显遭受拷打的伤口,因长时间泡在水里给泡得溃烂,他向来英姿风发的样貌,也因多日不曾进食而显得枯槁。
唯一不变的,是他那双炯炯的绿眸,在提到任汀滢时仍闪动着令人心痛的眷恋。
杨青杉叹了口气又说道:「一个朝廷钦犯落入官府手中,为了怕生风波,连送京审问都免了,等待朝廷派来的钦差一到,就是他斩首之日,在这等待的过程中,你猜他好得起来吗?」
「斩首……」这个字眼让任汀滢震惊的晃了晃身子。
她知道这是他自投罗网的后果,但这么笃定的出自杨青杉口中,仍教她难以接受。
「我……我没有叫他去……我没有……」她汶然的呢喃着。
「是,你没有!只是你明明可以阻止他去送死,却眼睁睁的让他去送死罢了!」
杨青杉带着指责的口吻,让泪珠又从任汀滢的眼眶内落了下来。
「你不能这样怪我,这不公平!谁叫他要当海盗?如果他是个安分守已的人,就算我把他亲自抓上官府,他也不会有任何事啊!」她指着耳朵嚷着。
「没错,他是个海盗,但你知不知道,没有半分正当的钱财为他所劫,没有半条无辜的生命死于他手中!」
「他劫的全是被贪官污史所污的财物,而这些最后也都回归到老百姓的手上,而他的万贯家财,全是他正正当当营生赚来的!狂鹰恶名涛天,却不曾杀过半个人,你相信吗?」
「他这辈子唯一做错的事,就是误认任家为仇敌,但他只想要你们全家尝到苦头,从没想到要任何人因此丧命。他的嘴硬心软,难道你不知道?」
「我……」
杨青杉的一席话,说得任汀滢目瞪口呆。
原来她一点点都不了解他……
但,他毕竟是害了任家、害了她啊!
「可是我们任家没欠他……从来都没有!」
她没错!她试图告诉自己,她没错,她的恨是有道理的!
「所以他就该死?」杨青杉挑着眉问。
任汀滢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你认为他该死?」杨青杉难以置信。
任汀滢咬咬牙,痛、心的说着:「对我们任家来说,他是该死,因为他让我们任家蒙受不白之冤,又狠狠的欺骗了我的心;但如果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或许他罪不至死。」
「既然你认为他不该死,你们大可以去救他,看在杨状师的面子上,我会当作不知情,所以不必跟我说这么多了。」
她忍着心头的悸恸-淡淡的睨着杨青杉,、心中却有个声音不停呐喊着,去救他,快去救他……她也不希望看他死啊!
「我们会去救他,就在他赴刑场的那一天!」杨青杉扳着任汀滢的肩头,极凝重的看着她,「但如果你不愿意原谅他,就算他的人不死心也早亡了,我们救到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的尸体!」
「为……什么?」她眨动着双眼,屏住了呼吸,心头伤痕累累的她,再也不敢猜测任何事。
「为什么?因为他爱你啊!」她的问题教杨青杉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他……爱我?」
「当初我阻止不了他的自投罗网,就是因为他说-若他的就死能减少你心里的恨,那他甘愿选择一死,也不要苟活着让你一辈子痛苦。」
任汀滢脑中一片混乱,无法思索她所听到的,只猛然想起他离去前交给她的那张纸签。
「杨状师……你看得懂吗?…….快帮我看看……上面写些什么?」她颤一颤的自怀中取出纸签。
杨青杉看了一眼泛黄的纸签内容,愕然的问着:[ 这是……」
[ 这是鹰给我的……说是他爹爹留下的遗笔……」
「死鹰、笨鹰、呆头鹰!活该你要去送死!」杨青杉忍不住的一阵破口大骂。
「杨状师,上面写的是……」
「怨上天注定我们今生坎坷、痛苦的爱,盼能以来生所有的爱,弥补对你今生的伤害!」杨青杉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念了出来。
原来鹰所有的心意净在这张纸签上,但人家姑娘怎么看得懂?笨、呆、可恶!
任汀湟失神的呆立着,细细重复念着那纸签上的内容,碎心的痛渐渐被忿忿的怒火所取代。。
他这算什么?
欺侮她看不懂番文、报复她的不懂他?
等有朝一日当她发现里头的内容,而他却已经不在人世间,再让她懊恼、悔恨到死啊?
「任姑娘,现在你明白他的心意,是不是愿意原谅他?」
「不。」任汀滢摇摇头,明亮的眼中褪去了多日来的浓浓哀愁,却换上了跃动不息的熊熊焰火。
「他那么混帐,我才不会轻易就原谅他!」
烈火烧红了她的双颊,也燃热了她的心……
狂鹰肯定是有史以来最难劫的死刑犯!
他的难劫不在于刑场守卫森严,再严密的戒备也只挡不了大量迷魂烟的侵袭,所有的官兵三两下就全部躺平了。
最教所有人痛恨的是,那不畏迷魂烟的狂鹰,他竟然拒救!
「该死的,是谁说要先喂鹰吃解药的?」
「呃……我想让他保持清醒,可能会跑得快一些嘛……」
「结果却差点害我们大家都跑不掉!」
「我还被他打了好几拳,下手真重,一点都不念兄弟情分……」
「还好我聪明,知道用绳子把他绑起来,要不然只怕此刻我们都跑不掉了呢!」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他好吵啊!」
众人无奈的望向一旁被捆成了粽子、不断发出鬼叫嘶吼的鹰.比莱斯。
「可恶!你们全都该死!救我做什么?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鹰狼狈的被捆绑着-除了扭动着身体、踢打着床板,张开着喉咙大声嘶吼外,他什么也不能做。
「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要不就给我松绑,要不就带我离开这里!」他用尽全身气力的怒吼着。
但很显然的,没有人会怕一只被捆成粽子的老鹰,即使他叫到声音都哑了,还是没有半个人同情他。
他终于累了,也静下来了。
自从三天前,杨青杉带来任汀滢即将于他斩首之日出嫁的消息后,他就万念俱灰、再也没了半点生存的意志。
他知道杨青杉已为她解释纸签的意思,然而即使他愿以死明志,她终究还是不能原谅他的过错,甚至残酷的要在他行刑之日嫁作他人妇?
而他这群没良心的好兄弟,不让他以死了断情丝也就罢了,竟然还把他带回任家、带回他所熟悉的海涛轩……
这算什么?
难道非要他心碎的看她成了别人的新娘,她才能够心满意足吗?
她难道不知道这比叫他受死还难过?她对他的恨真的到了难以弥补的地步吗?.他沉痛的闭紧眼,克制着满眶炙热沁逃出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