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心黛与吐儿拉族长并无任何的血缘关系。心黛的母亲——馨妍王妃是一位传奇人物,据说她是一名中原女子,当初不知为何昏倒在楼兰城附近的沙漠襄,被经过的吐儿拉族长救起时,身上已怀了近五个月的身孕。吐儿拉族长第一眼瞧见她时,便爱上了她,昵称她为「东方来的小美人」,并带她回到珍玛尔。生下心黛后,又怕她不适应以天为幕、以地为床的游牧生活,所以在紫虚峰一块气候宜人的谷地中,建了中原风格的吟雪山庄,做为她居住之地。
心黛的母亲在远离故土的荒漠之地郁郁寡欢地生活着,即使后来成为吐儿拉族长的王妃,富裕安适的日子也未能打开她眉心的结。由于一个特殊的原因,她再也不能回到水润丰泽、魂萦梦牵的故土,只能任由自己绝代的艳容伴随一身的谜题,葬送在这蛮荒偏远之地。唯一令她感到安慰的,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心黛,而为了报答对自己有恩、但却始终无法对他产生爱意的吐儿拉族长,在心黛十五岁那年,她承诺若心黛在十八岁之前没有觅得意中人,就将心黛许配给吐儿拉唯一的儿子,也就是心黛名义上的哥哥——阿布罕王子。
心黛的母亲在作下承诺一年后去世,阿布罕王子为了顺利得到心黛,阻挠了所有上门来求婚的人。这点心黛倒不怪他,反正所有上门求婚的人她看了也讨厌。
心黛私心地认为,以自己的花容月貌,还有承传自母亲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俱精的才情,以及精湛的骑术、射箭、兵法等文武兼备的涵养,应该要匹配一个远胜于阿布罕十倍、百倍的夫婿才是;而自中原而来、天朝的愉郡王爷,正是她心目中的最佳人选。
人人都说,天朝皇帝的第五个儿子愉郡王爷豪迈不羁、英姿飒爽,而且不只是个会行军打仗的勇猛汉子而已,文武全才,对福晋更是温存体贴、柔情万千。关于他已经娶妻这件事,倒是有点美中不足,不过心黛根本不在乎,她确信凭自己的美貌,哪个男人见了她,不会乖乖的臣服在她的脚底下,成为自己的裙下之臣?
于是心黛公主布下了陷阱,趁着弘璨只带着一小队人马出巡时,顺利地将他生擒,连同他的手下一并押回,囚于山庄的地牢之中。
方才心黛特意将弘璨带到庄内的万梅堂中,要克娜雅说服他做自己的丈夫,哪知那头死骡子死都不答应!向来只有男人拜倒在她的裙下,从来没有被人拒绝过的心黛公主气得火冒三丈,下令克娜雅给他点颜色瞧瞧!哪知越是严刑逼迫,弘璨越是不肯屈眼。
心黛不觉踱了踱脚,自言自语地道:「娘,你快教教女儿,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画中之人依旧轻颦浅笑,凝睇不语。
「公主,」克娜雅匆匆人内,「阿布罕王子已经出去了。不过……他真的守在庄外不肯离去,我看他这次是一定非娶到你不可了。」
「胡说,我绝不嫁他!」心黛公主懊恼着,挚起克娜雅的手问:「怎么办呢?咱们是捉到了愉郡王,可他偏不肯答应,这呆子!」
克娜雅同心黛一块长大,感情非比寻常。她皱着眉想了一想,道:「公主啊,我看愉郡王的脾气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咱们越逼他,他可是越固执,不如换个方式……」
「换什么方式?」心黛松开她的手问:「难不成要我去求他?不行!从来只有人家求我,我才不求人家呢!」
克娜雅知道心黛公主的脾气,只得温言劝说:「克娜雅怎么会叫公主去求人呢?我只是在想,愉郡王从没见过公主有多美丽,他一定认为那些传闻说不定都是假的,如果让他见上公主一面的话,或许马上就会答应了。」
「真的吗?」心黛公主唯一露在面纱外的一双眸子闪了闪,这是克娜雅第一次见到她对自己的容貌产生一丝怀疑。「可是……他那么固执,我……我可丢不起这个脸。而且时候又快到了,要是他还不答应,那我宁愿死了算了!」
克娜雅无意间瞥到了馨妍王妃的画像,一个想法闪人心头。「对了,公主,你还记得那名波斯女巫的事吗?」
「波斯女巫?!」心黛怎不记得?那是一名有着满头红发、眼睛闪着吓人青光的老婆婆。七年前流浪到这附近,大家都说她会害人的妖术,被珍玛尔族人捉了起来要活活烧死,幸而馨妍王妃于心不忍,力求吐儿拉族长放了她,才逃过一劫。
心黛回想起她那对闪着妖光的眼睛,还有为了报答馨妍王妃的救命之恩,破例用水晶球替心黛占卜未来时的神情。她摇着一头枯干的红发,由黑色的牙齿问吐出一声声令人由背脊一直凉到后脑的叹息——
「唉!这孩子……这孩子太可怕了!她将来会越来越美、越来越美……直到摧毁她的家园为止。只有一个方法可以避免这灾祸,但是……唉!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不然就必须让她永远留在回疆,留在珍玛尔,千万别让她见到外人,千万不能……」
「她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嘛!」心黛想起了波斯女巫的话,犹有余恨。「就是那种江湖术士的胡言乱语,才让娘跟义父订下那个荒唐的约定,要我嫁给阿布罕大哥。我都是被她害惨的,你还提她!」
「公主,你听我说嘛!」克娜雅婉言哄道:「你还记不记得波斯女巫临走前,给了王妃一瓶丹药——炙情丹?」
「记得啊!不过那老妖婆还能留下什么好东西?娘根本动也没动,到现在还摆在玉橱裹头呢!」心黛瞪大了双眼,瞧着克娜雅问:「难不成……难不成你相信那东西给人吃了以后,他就会……就会疯狂的爱上……爱上……」她结结巴巴的说不出口,但两人心照不宣。
炙情丹的作用是会使服下之人不由自主地抛开所有理智,释放一切束缚,情不自禁的与施药之人产生肌肤之亲,从此成为她的爱情俘虏,终生对她至死不渝。
「这……这太荒谬了!」面纱下,心黛公主的脸已火烫得可以融化冰雪,若非有面纱遮住,她恐怕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了。「我……我才不干呢!」
克娜雅看了看计时的渗漏器,沉声说道:「只剩下两个多时辰了,除非公主还有更好的办法,否则公主就是阿布罕王子的妻子了!」
「我……」心黛紧蹙着秀眉,沉吟许久。
「公主下半辈子是要伴着英俊倜傥、风度翮翩的愉郡王爷,共享画眉之乐,还是要跟着粗鲁又不解风情的阿布罕王子,你自己决定吧!」
「好吧!」心黛公主一咬牙,「去替我准备一下,我……我亲自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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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关在琅歼室的弘璨,在这间他所看过最美丽、但也最牢固的监狱中,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
琅歼室的墙壁是用大块的白色玉石所砌成,触目所及,不论是长桌、五斗柜、摆设的屏风、玩物,饮食用的酒具、器皿,甚至是墙上那一幅刻工细腻的「天山飞雪图」,均是由和阗白玉所雕琢而成。弘璨有一块如巴掌大小、灿如羊脂凝雪般的上品和闯玉珞,被他见多识广的母亲兰妃喻为稀世之珍。他不知道若是这一室的玉器搬到中原,会引来多大的赞叹和震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