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搂着她的肩膀,带她进入设有壁炉的厨房。“帮我倒一杯酒好吗?苏格兰威士忌摆在水槽上的橱子里。”
“交给我吧!”
“很好。”他为她脱下连兜帽外套,再伸到外套口袋掏出她的车钥匙,吊在手指上。“汽车钥匙放在我这,以防你趁我淋浴时溜走。”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我马上洗好。”
他说到办到。十分钟后,他披着棕色毛巾,头发湿滚滚地赤脚走进厨房。
他直趋餐桌前端起酒杯,再吁口气表示舒畅后,找了张椅子坐下。烟翠笑着看他,适时递上火鸡肉三明治。他不到两分钟就吃完了。
她觉得盯着狼吞虎咽的男人,是件很有趣的事。老实说,只要跟路克有关的事,她都感兴趣。她的要求很单纯──只要能陪着他就好。
“阿路,我等好久了,你快告诉我事情经过呀!”她递上另一份三明治时催促他。
他满嘴食物,努力地开口说:“昨晚我出了趟紧急任务,送血浆到见亚的地区医院。然后在一家汽车旅馆过夜,今早六点再从格兰郡机场起飞。半路上遇到了强风。”她点头,害怕接下来会听到恐惧的遭遇。
“总而言之,我必须紧急迫降在锡伯拉国家森林区的边缘。这时候飞机右边引擎受损,通讯系统也出故障了。”
“阿路!”她吓得面无血色。
他咬了一口三明治。“幸好天无绝人之路,我在将近零度的低温下,走了二十公里到最近的城镇求救,那倒是颇艰难的旅程。尤其是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我都因时间太赶而没吃东西。”
烟翠不由自主地闭上眼,心想我差点失去他。“那你怎么回阿布夸克市的?”
“坐巴士啊!”
“你乱讲,难道没人开飞机去接你吗?”
他摇头。“风太强劲了,再说公司的电话线也断了。”
“你能活下来真是奇迹!”她惊呼。“那你的飞机……”
他轻柔地笑笑。“别担心──我飞的是公司的飞机,损失会由保险公司赔偿。我的私人飞机只供游乐用途。”
“噢。”她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很可笑,但谁叫她对他不了解。“你为老板这样卖命,他会感激你吗?”
“老板?”
“就是雇用你的公司负责人嘛,大概叫雷先生吧!”
他这回可是捧腹大笑。“这有什么好笑的?”她怒道。
“如果你在审判开始时,曾仔细听人宣读我的资产清单,就该记得雷诺空运公司是我经营的几家公司之一。”
烟翠被这项惊人的消息震骇得将酒一饮而尽。刚开庭的一两个小时,她的确是心不在焉。因为她全副心思完全被他牢牢地吸引住,哪有余暇聆听宣读。
“凯西明明说你上礼拜受雇当飞行员的。”
“不如说我自己雇用自己吧,因为飞行是我最喜爱的工作。”
烟翠皱眉不解:“我以为你的天地是在股票市场呢。”
他的眼神转为严肃:“以前是,而且为时好几年。但坐牢使我很多想法改变了。我觉悟了,再也不愿回到互相残杀的股票市场。”
遭受了这场牢狱之灾后,难怪他会有这种想法。经过昨晚到今晨之间的苦难,他需要充足的睡眠以消除疲劳。
他把酒和三明治一扫而空。她再次凝视他的眼睛,见怨苦已为神秘的光芒所取代。她觉得该是告辞的时候。
“请问阁下在就寝前还有什么吩咐?”她轻松地问。
“我已有了面包与美酒,现在需要的是你。”他轻易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大腿上,她低吟一声。路克抱紧了她。
我只能待一会儿!烟翠打定了主意。她自然地将脸贴在他颈侧,喷着他刚洗过的清新体味,吻他的肌肤。“感谢上帝,你平安归来。”她觉得他双手停止动作,才知自己已说出了真心话。
“哪你想不想跟我上床?”单刀直入的问话猛然把她拉回现实,但他紧抱着她,不让她挣脱。“你跟男人睡过觉吗?”她到现在还没适应这种直接说话方式。“你爱过吗?”
她终于抬起头,直视他询问的眼光。“有。”
她发现他突然沉下脸。“有什么?”
烟翠漫不经心地拨弄他的发梢。“我是指有过恋爱经验,不是指性经验。他叫马克,他母亲是残疾人士,需要有人担任管家。幸好我已经十八岁,超过收养的年龄上限。我看到马克徵求管家的广告就去应徵,而且录取了,我就接下这份工作。因为马克供我住宿,我还可以读夜校拿学位。”
“你怎么不说马克也是诱使你接受这份工作的原因之一?”他冷冷地插嘴。
“刚开始我只觉得他是我所见过最善良的人,但我对他完全没有……爱情的感觉。那时我过于陶醉在独立自主的生活中,没想到其他方面。直到他母亲去世,我才体会到跟他的感情不只是好朋友而已。”
“那你为什么不嫁给他?”他的挪输语气令她讶异。
“我们为了婚礼的排演,在去教堂的路上,被一辆大货车越线撞上。他当场死亡,我在医院瘫痪,躺了将近一年。”
“老天!”
“那是一段我今生最黑暗的时光。”她语音惨然地说。“我诅咒上帝,而且相信自己也是被诅咒的人,要不然为何总与幸福擦肩而过?”
“你说你瘫痪了,是指双腿吗?”
“颈部以下全部瘫痪。”
他震惊得抓住她的手。“既然如此,你现在怎么还能坐在我腿上?”
“起先医生推测我的脊椎受伤了,可是一再检查之后,便排除这个可能。心理医生说我是失去了求生欲望,所以才无法动弹的。”
经过一阵难耐的沉默后,他问:“是什么原因使你重拾求生欲望?对上帝的信仰吗?还是教会?”
烟翠浅浅一笑。“我想绝对是的。你看嘛,我没有一位养父母是教友,所以我完全没有宗教背景。直到马克邀请我上教堂,那还是为了讨他欢喜才去的呢!他和他母亲是非常虔诚的教徒。”
向路克细说自己的往事,烟翠感到舒适又安心。相较于监狱相逢时的恶言相向,今日的相偎相依真令人有难以置信的感觉。
“在我住院期间,马克的教友不时地来探望我。这些人有的是我偶尔见到,但大部份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他们犯不着来看我的。可是他们就是来了,不仅陪我聊天解闷,还鼓励我。探病的礼物、卡片和鲜花堆得房间满满的。”
“但促成我复元的最大功臣,恐怕是一群年轻的小伙子。当时有个教友号召了这批小伙子,要他们每天放学后来陪我,不管天气是好是坏。刚开始他们只是陪着玩乐器、说笑话来逼我笑。”
“其中有个男孩叫若德,很爱玩牌。他会招来一群同年孩子在我床头玩牌,至此我才知道孩子们为什么愿意一直来医院。该我玩时,都是由若德把牌拿给我看,我再指示他怎么打。那真是欢乐时光,我每天都希望他们赶快陪我玩牌,觉得生命开始有了乐趣。”
“有一天,若德又要替我代劳时,我就说我要自己来……剩下的故事你也猜得到。”
“你奇迹似地复元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烟翠点头:“我深受这群年轻人的精神感动,就决定献身教会。教区的牧师建议我申请奖学金去念神学院,事情就顺利地发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