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种生活对雷亚成来说却一天比一天像地狱。每天都要提心吊胆陈庭介会不会伤害自己,他究竟是玩真玩假的也不清楚。
而几次晚归之后,只要陈庭介质疑雷亚成的话他答不出来,第二天就可以看到陈庭介的手腕上血迹斑斑。只是割到刚好流出血的程度,会痛、会留疤,却不会造成重大伤害。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伤害自己?」替陈庭介包扎的时候,雷亚成疲劳的问他。
「只要你都爱我,我就不会伤害自己啊!」
「我要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爱你?」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才够?雷亚成觉得自己快要被折磨致死。
陈庭介接住他替自己包扎的手,认真的说:
「不离开我。」
陈庭介的「不离开我」将近是寸步不离。雷亚成忍不住觉得他有病。用自残来确定恋人的爱,他真的有病。
***
如果真的能这样绑住那也算好,但人的天性就是越限制越要反抗,而且在反抗中会变得渐渐不在乎。
「我需要出门。」雷亚成面对无止尽的囚禁,终于受不了的开口。
「你答应过不离开我的。」陈庭介理所当然的回答。
「但我们也没办法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呀!」
「为什么不行!?」
「我无法一直这样下去!」
雷亚成大吼,他到底希望自己怎么样?为什么总是要求做不到的事?
「你不爱我?」
「……我不知道。再这样下去,我会恨你。」
这句话让陈庭介惊慌,为什么要恨他?
「我……如果你离开,我会自杀。」
雷亚成的动作在瞬间定住,脸上充斥的是濒临疯狂的怒气。他感觉自己好象记忆重现,回到母亲自杀的那一天,挂在她上脸那种视死如归的笑容。那种死是一种自私和掠夺,不是因为爱,就如同现在的陈庭介。
这让陈庭介害怕地缩了一下身体,雷亚成从来没有用过这种眼神看过他,从来没有。
但他在瞬间出现的怒气之后却是狂笑,笑岔了气一般,走到陈庭介身旁,替他拿把美工刀,在他耳边轻声说着。
「要自杀,就要对准动脉割,」他让刀尖对准手腕上青绿色鼓动的血管。「刺下去……轻轻地割开……就像这样……」刀锋才刚深入内里,便因皮肤而滑开,尽管如此依然痛彻心肺。
「你在做什么……」
「你不是要死?我陪你。我杀了你的话,我也会被判死刑,不会独活的,你放心。你要的不就是这个?」
「我不是要这样!」陈庭介终于哭起来,他只是要他留下来,这样也不行吗?
这样也错了吗?
「我们要永远彼此相爱只能这样!」雷亚成终于不再强迫他割腕,但陈庭介手上还是流下一道鲜血。「要不你杀了我,要不我杀了你。」
「……疯子……」
「你才是!如果你不是真的想死,就不要一直威胁我!」
雷亚成再走的时候,陈庭介没有拦他,他只能呜咽不停地瑟缩在屋里的一角,等待天明的时候像逃走一般地离开这栋房子,离开雷亚成。
雷亚成没有追回他,这让陈庭介最后一丝的希望也破灭,他根本不爱自己。如果他爱自己,就不会这样伤害所爱的人,所以他不爱。
这种感觉让陈庭介觉得自己濒临疯狂,本来他的自尊呢?自傲呢?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被一个男人破坏殆尽。
可是冷静下来想想,分开对彼此都好。雷亚成可以不再那么痛苦,而陈庭介不会让自己崩毁。这样说来,那两人还是爱对方的?否则何来痛苦?
好长一段时间,这种问题一直在陈庭介的脑中出现,反复不停的诘问自己爱不变雷亚成、雷亚成爱不爱他,然后每次得出的结论都不一样。
拿到毕业证书时,陈庭介才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从这解放出来。接着他当兵,进入父亲投资的公司工作,偶尔有听到雷亚成的消息,都是在报纸上,他成了一个顶尖的模特儿,长年居于国外。
对几年后的陈庭介来说:幸好那场恋爱没有持续下去。那种恋爱持续下去,两人都会毁掉。他冷静之后仔细去想,都搞不太清楚那时自己脑子在想些什么。
如果他们继续在一起,可能早就一起你杀我,我杀你的,谁都活不成。
幸好分开了……这是陈庭介对这段恋情的评价。
第六章
专注着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在看向别处时,就会留有光的残影,这是陈庭介最近才发现到的事。
「你已经没什么事了。」
视线从天花板移到坐在身旁的女医生身上,陈庭介重复她的话。
「我没事了?」
「对。你最近也没有再失眠了不是吗?尽量减少药量会比较好,免得产生后遗症,而你也开始敢接触人了吧?最近和情人相处得还好吗?」
面对医生一大串的问题,陈庭介回道:
「都不错。」事实上他已经跟情人快要分手了。
「那就好。」
医生走到办公桌旁,开始填写处方。
从一年前开始,他便来这位心理医生的诊所就诊,瞒着亲朋好友。毕竟,这样的事让人知道了,便会有人给他按上「精神异常」的罪名。
天晓得,他精神正常得很,只是睡不着罢了。
一年前,已到了痛苦不堪的地步,后来靠药物控制,而且医生也不停的引导他说出病因。
一开始他很抗拒,不停的抗拒,直到某次这位医生摸着他手上的伤疤问他为什么时,他说是失恋,还像挖自己胸口的痛一般嘲笑自己,却被医生轻柔的话语化解了。
「不要这样,失恋很痛苦,我知道。」
妳知道?陈庭介一开始还在笑,笑着笑着却痛哭起来。
「哭出来会好一些,尽量哭……失恋后,你有试着哭过吗?」
没有……一次都没有。因为那是很难看的一场失恋,他甚至很难去承认那是恋爱,那根本只是他单方面的爱对方吧?
总之,那都过去了,不重要。
「待会照这张处方领药。我想你再过一阵子,就可以不用来就医了。」医生欣慰的说:「你待会儿还有什么预定吗?」
「我跟人有约。」
「跟情人?」医生笑着问,陈庭介点点头。
「加油喔!忘掉以前那些不愉快吧!你可以跟其它人谈一场快乐的恋爱的。」
陈庭介没回答,只是讽刺的笑了笑。
***
木头装潢的咖啡厅中,天花板上镶着几盏古典雅致的黄铜灯,恰到好处的晕黄光线,使得整间餐厅气氛沉静,坐于其中稀落的几桌客人,有的和朋友对饮、有的独自品尝小菜。
陈庭介坐在最僻静的一角,瞪视坐在自己对面的美女。
「我觉得你根本都没在看我。」
女人烦躁的搅着杯中液体,微带愤怒的抱怨。
「你的眼中,除了工作,就好象没有其它了。有时候你看我的眼神我以为你爱我,但是,你却又像透过我在凝视别人。」
这好象是第四次听到这种说词了。陈庭介不耐烦的说:
「我没有。」
「你有!」对方把杯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放,眼中闪着火焰。「你根本没自觉!你老说爱啊爱啊的,结果每句话都没有灵魂!」
灵魂?陈庭介轻笑一下,记住了,下次不要找个艺术家当情人。
「笑什么?这很重要。你懂不懂,『爱』是什么意思?你只是不停的说……不停的说……说一句连你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言。」
对方的语气从愤怒转到哀伤,终至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