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不意发怒的竟不是尹老夫人,而是被撞得差点断气的蓝心眩。“你又没有错,道什么歉?该说‘对不起’的是她!”她指著尹老夫人,一脸愤慨。“尹老夫人,就算她做错了什么事,她已经道歉了,你凭啥儿还骂人?”
面对她的指责,尹老夫人居然不动怒,只是无趣地耸耸肩。“是她自己笨,爱来找骂挨,怪得了谁?”而她,只不过是个坐在轮椅上、成天无聊到只能拿小看护来玩的可怜病人,她有什么错?
“喝!”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蓝心眩狠狠倒抽了口气。“那是因为她太温柔,又尊重你年纪一大把才不敢顶嘴,怎么?对你太好,你还不满啊?”
“只会唯唯应诺的,一点儿乐趣都没有,谁会喜欢?”尹老夫人这辈子给人奉承够了,这让她学得了一项经验:只会奉承的人往往没有真心。
蓝心眩咬牙给了她一记白果子,复转向小看护。“你听见啦?这人是贱骨头,不爱人家对她太好,以后你就尽量虐待她,她自然不敢欺负你了。”
小看护眨眨水雾氤氲的朦胧大眼,不解的神采在其问流窜。
“不明白?”蓝心眩问了句。
小看护憨厚地摇了摇头。
“笨蛋!”尹老夫人低啐了声。
“不许再骂人。”蓝心眩吼了尹老夫人一句后,轻轻执起小看护的手。“你有没有受过正统的医疗训练?”
小看护害羞地微颔首。
蓝心眩在心底暗叹。造孽喔!将这样纯情的小女孩放在如虎穴般的尹家里,这不是摆明了在糟蹋人家吗?
“喏,你叫什么名字?”
“湘玲,夏湘玲。”
“好,湘玲,我问你,当你在照顾一个病人时,你确定她得打针才会好,但她却顽固地不肯接受,这时你是要看著她病死?还是强逼她接受治疗?”蓝心眩问道。
夏湘玲歪著可爱的小脑袋想了会儿。“我还是会给他打针。”
“这不就得了。”蓝心眩用力拍著她的肩。“对面这位老夫人正是全天底下最不合作的病人,你要顺著她的脾气让她乱来吗?当然不是,你是学有专精的医护人员,自当教会她听你的话,以期尽快将身子养好,是不?”
一顶大帽子扣下,夏湘玲突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羞涩的神情尽去,只余一抹固执与坚毅。
“没错,我是一个专业看护,怎么能让病人耍得团团转?我要努力将她的身体顾好才行。”她猛地转向尹老夫人,笔直的目光射向她。“老夫人,从现在起你要听我的话,不能再乱来了。”
尹老夫人怔仲了会儿。想不到姓蓝的小妮子这么机灵,不愧是她选中的游戏对象,有一套!
“你做得到就来吧!”再对夏湘玲撂下一句挑衅,她转动轮椅滑向书房。
“等一下。”蓝心眩追在她身后。“老夫人,我有事要跟你说。”
“有什么事进来再说。”尹老夫人猜得出她想谈什么。尹非是个冷酷又难缠的男人,自然不会善待蓝心眩这空降部队,她在公司里铁定被刁得很惨,心里难免有打退堂鼓的想法。不过她是不会让蓝心眩退缩的,等了十几年才找到一个这么特别又有骨气的女孩,她绝对要趁此机会一举挽回她失去已久的家庭幸福。
进到书房,蓝心眩焦躁地在室内来回踱著方步。“老夫人,我不得不说尹先生……他真的是个恶魔。”她将今日在公司里发生的一切悉数告知。“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跟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混蛋相处,我想关于这趟任务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好个尹非!果然又毒又狠。虽非自个儿所出,但尹老夫人却打心底欣赏这儿子。不过她不会让他称心如意的。
“尹非确实是个混帐,你知道吗?他正准备将自己的儿子送到英国的寄宿学校去,他不要儿子在身边,不想看到儿子,觉得儿子会妨碍到他。唉!我可怜的孙子,小错才十岁,就得承受如此不人道的待遇;想当年我虽恨尹非,但起码还将他留在身边仔细教养他到成年才放他单飞,而小错……我真不知道那孩子要怎么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环境里,熬过一个如此无情的人生?”
尹老夫人还没说完,蓝心眩已听得泪盈于眶,待老夫人话一落,她更是抽噎得不能自已。“好过分,这实在是太过分了;世上怎会有如此无情的父亲?”
尹老夫人低垂螓首,状似自责地叹息道:“这全是我的错,是我将尹非教坏的。”
“不!是尹非太坏了,他根本是个没血没泪的大坏蛋。”蓝心眩义愤填膺。
尹老夫人语气凄然,但眼里却闪着狡狯的光芒。“所以我才需要有人去将他导回正轨。我相信人性本善,只要辅导得宜,即便是尹非,也会改过向善的。”
“那种连心都没有的坏人,怎么可能会变好?”蓝心眩皱著眉头,早下定决心要厌恶尹非到底。
“就算救不回尹非,我也要救到小错啊!他才十岁!”
“没错,无论如何不能放弃尹错,不管大人怎么样,小孩子总是无辜的。”激情再度掌控蓝心眩的言行,此刻她早忘了要拒绝这趟任务,一心想著要救尹错这可怜的孩子出苦海。
“蓝小姐,你是我孙子最后一点希望了啊!”纵横商场二十余载,论到“说服能力”谁能比得上尹老夫人?
“老夫人,你放心好了,不管怎样我都会救出尹错的。”蓝心眩意气昂扬地走出了书房,没注意到身后尹老夫人那一脸计谋得逞的诡笑。“尹非,走著瞧,我不会让你再作恶下去了。”她边走、边在心里诅咒著尹非,同时思考救出尹错的方法。
那小男孩既与父亲同住,要接近尹错,势必无法远离尹非,而尹非……这严峻可怕的男人是她今生最大的梦魇,靠近他只有“危险”二字可以形容;如果可能,她情愿躲到天边去,再也见不著他最好。
但偏偏她无法不去记挂尹错,她也有一个小侄女,想像小若遭遇到尹错那样的不幸……她心都揪成一团了。
“不管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最终同情心依然战胜了理智,她决定要搬进尹非家,不救出尹错誓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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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新庄的这栋两层楼居家别墅正是尹非的家。
没有老家的宽广、华美,三十几坪的别墅布置得温馨宜人;这曾经是尹非最大的梦。
他自幼生长在一处没有亲情、只充满恨意的地方,尝够了悲伤和陷害,因此当他成年后,他最大的愿望便是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美满家庭。
十八岁那年,他在酒店里认识大他四岁的安娜,她青春活泼、满怀理想,出卖身体是为了实现到法国学画的愿望。她的努力与乐观给他晦涩的人生带来光明。因为他们都有梦,也知道要实现梦想有多么地辛苦,所以他们特别投契,爱情很快便像一把燎原的野火,将他两人一起卷烧了进去。
那时他以为安娜便是他梦想的归依了,怎么也想不到他的梦如此脆弱,只消尹老夫人动一动手指,随即轻易地灰飞烟灭。
安娜离开了他,只留下尹错,他的儿子,也是他最宝贵的亲人,但是……
打开别墅的大门步入纤尘不染的客厅,尹非悲哀地看著这完全拷贝自杂志上温暖家庭装潢的屋子,它孤寂安静得像座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