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黑瞳里,没有惊骇紧张,有的只是从容不迫。
若不是她的脸色愈见青白,旁人恐怕还不能从她平静淡然的反应里,想像云龙毫不留情的手劲带给她多少痛苦,已经快要掐断一缕香魂。
在她昏死之前,一道身影迅速从云龙手下把人救走。
被俐落身手拨开手劲的云龙,用冰冷的眼神望向不速之客,不一会盛怒的火焰便从眼中消失无踪,回复一张温和的俊秀脸庞。
「你要来,怎么不先通报一声?」云龙惊喜地说。
从日本跑来作客,意外救下云门右目的唐傲雨,把寿岚交到寿檒手中,脸上一直挂著温暖的笑容,像是什么事也没做一样,自动找了个好位子坐下来,以笑谵的口吻道:「我说关老弟,你不知道我喜欢给人惊喜吗?」
寿岚咳了几声,脸上并未出现从鬼门关绕一圈的惊恐:虽然还支撑得住,但不代表她可以撑得更久。
寿檒扶著明明摇摇欲坠却始终不愿求情的寿岚,不解老大为何会因她剪去长发而动怒,心底却著实感谢合龙及时出现。天底下,除了其他八龙之外,的确没有人敢从云门老大的手中,不吭一声便救下人来。
想当然耳,闇龙能从老大手中救下人来,也得老大愿意才行。
要不是,就算他出手也救不回寿岚,或许他真的会为了唯一的亲人豁出去。天底下有多少人,他唯一的家人就只有寿岚;如果寿岚死了,那他也失去生存的意义。一直以来,都是有寿岚才有他寿檒。
「来得真巧。」云龙回以微笑,他之前发怒的情景仿佛成了一场假象。
「正好应了那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不是吗?」唐傲雨脸上堆满笑意,非常佩服自己能把时机抓得这么准,顺手捡了一条命。
虽是顺手捡回一条命,却是阙龙门千挑万选出来的人。
身为云门右目,寿岚对阙龙门有其重要性。她若死了虽然有人可替补,但阙龙门要训练出一个右目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从小训练至今也得好长一段时间,哪能由傲云像掐蚂蚁一样掐来玩,爱掐死几只就掐死几只呢。
不过,傲云若真舍得寿岚死,才会让他十分意外。
救下寿岚,纯粹手痒,他也不以为傲云真的打算弄死她。其实,他只是做顺水人情,给傲云一个台阶下罢了。
「说吧,你这回从日本大老远跑来有什么目的?」余光瞥见寿岚脸上渐渐恢复血色,云龙在言谈间挥手要寿檒带著寿岚退下。
寿檒衔命,寿岚则一点怨恨之色都没有。
跟阙龙门的龙首唐傲雨交换一个眼神後,寿岚和寿檒必恭必敬地行了个礼,便不发一语地离去,把空间留给两位龙主。
望著门被关上,唐傲雨才把眼神放回云龙身上。
「来帮人追老婆啊。」当然是有乐子才上门。
「追老婆?」云龙挑起俊眉,替唐傲雨和自己倒了一杯茶。
身为闇龙,堂堂阙龙门的龙首,雨做这种事未免太无聊了。
「你还记得路柏特·夫膡那小子吧?」纵使能看出云龙的想法,唐傲雨还是兀自问道,一点也不觉得帮人追老婆是把自己大材小用。
人生以寻乐为目的,他深信为自己找乐子没啥不对。
「你说那个单枪匹马闯进云门来,还说要找我单挑,却被你逮去玩的小子?」
云龙的记忆力向来不错,一会儿就想起有这么一个无名小卒。
要不是雨抓那小子去玩,依那小子的放肆行为,他恐怕再也回不了他可爱的家。像是有第六感似的,雨的确很会挑时间冒出来。
「是呀,我和他成了『朋友』,所以派了些人私底下特别关照他,有情报说他最近追老婆碰了一鼻子灰,我这好朋友当然要来助他一臂之力罗。」
雨虽然说得很够义气,但是他那贼贼的眸光可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那种眸光,阙龙人都懂,云龙也懂。
雨会「私下关照的人」,绝对是他的玩具,永远不会是他的朋友。
「我可以说一句话吗?」喝了一口茶之後,云龙失笑问道。
「嘴巴长在你脸上,不是吗?」
难得有空来喝傲云亲手倒的茶,唐傲雨十分愉快的喝著,态度非常从容。
「手下留情吧。」云龙似笑非笑地摇头。
唐傲雨高高挑起一边眉,然後朝他咧出灿烂迷人的笑容当作回答,云龙一看便晓得自己说了也是白说——路伯特·夫膡那小子只能自求多福了。
没办法,谁教他是雨相中的「玩具」呢!
第四章
夜沉沉,引人心绪慌。
想熟睡至不省人事,像死猪一样踢不醒,即使有人在睡梦中闯进房间也丝毫未察,对於阙龙门这些活在边缘世界的人来说,恐怕是个奢侈的梦想。
以云门人来说,在有人闯入时,人虽没醒,全身警觉性异於常人的毛细孔,也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苏醒。否则,自己的项上人头随时可能会不翼而飞。
不过,在云门後进想要突破重重机关,解决层层保护人马,直接闯至云门右目的住所,还如入无人之境的来到寿岚的床边,简直是个不可能的任务。外人想闯进云门,恐怕连大门都不得而入。
若有人在云门外头游荡,在最短时间之内就会被监视器发现,那些企图潜进云门,来路不明的份子大多在云门外头就已死无全尸。
想进云门,除了先送拜帖等待回应之外,别无他法。
而地位高的云门右目,入睡的时候可是有不少属下彻夜不睡地守护。就算寿岚睡死了,也没有歹徒得以亲近半分。
所以,能够没惊动任何人和机关就进入她的房间,还在她床边稳稳坐下,完全不怕会惊醒她的人,除了他不做第二人想,他就是云门老大——关傲云。
云门,除了她老大以外,还有谁的身分比她高,敢不通报一声就闯进来?
寿檒可不像她老大这么不懂礼貌,三更半夜跑来坐在她的床边,但,她不想张眼。
纵使在他进门那一刻,寿岚便已经完全清醒。她浓密的长睫却仍覆盖著,沉睡的面容上瞧不出丝毫动静,仍保持熟睡时应有的模样,
在不知她从小受过什么「非人训练」的外人眼中,绝对会认为她完全没发现有人闯入,不会怀疑她已经醒了。
别人看不出端倪,云龙却比谁都清楚她早已清醒;因为若是连这点保命的警觉性都没有,那云门右目的大床也该换人来躺了。
「你剪去我心中的宝贝,该怎么赔我?」不管她是否醒著,云龙以低沉的嗓音幽幽说道。他修长的手指像情人的碰触般抚著她脸颊旁的短发,最後落在她有著红肿勒痕的颈项上怜惜地游栘。
今天,她的挑衅又让他失控了。明知她存心找死,他还是差点成了帮手。
寿岚突然张开双眼,黑色瞳孔里有著莫名的光芒。她无畏无惧,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眸子,就这么和他的紧紧相对。
云龙与她对视,他的手并没因为她突然张眼而离开她的脖子,反而有意无意地以轻柔的力道捏著、抚著,像是在把玩珍贵的玩意儿似的欲罢不能,那细致的触感摸起来非常舒服。
「老大,人不如发。」寿岚突然感叹地说,握住云龙搔得她很痒的手,在他不反对之下将他的手放在棉被上头,随後嘻皮笑脸地要起嘴皮子:「伤心是伤心,不过要是知道你对我那头长发情有独锺,我剪了便送你,不扔垃圾桶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