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喻捷真的生气了,骂起人来都不加标点符号抑扬顿挫了。
谢子觉傻住了,坐在小沙发上愣愣的仰视着好像快喷出火的小白兔。
他干嘛要这么生气?被划破是自己的,又不是他的脸……
结果,谢子觉吐出了这样的话——
“你……骂人有进步耶……”变得流利了。
这一句话一脱口,两个人都傻住了。
谢子觉惊觉自己说的话真可笑。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种话?虽然这是他的心声没错,小白兔骂起人来真的变得流利多了、眼神也挺凌厉的,整体上看来不再像以前那样的好欺负了……
江喻捷也傻住了。刚刚心里怒张的火气,全都因为这句话而瞬间消失了。大概是因为仰着头、傻傻的脱口而出这句无厘头话语的谢子觉看起来很可爱吧。这样子很少见啊。
看他脸上流着血,自己的心就好疼。江喻捷轻叹了一口气说:“我帮你擦药吧。”转身去拿了急救箱再靠上来,拿出了里头的酒精……
“等等等等!我自己来就好了……”
把左手挡在身前做个stop状,谢子觉连连后退直到身体整个贴到沙发靠背上。
江喻捷放下了手上的酒清,歪着头静静的看着谢子觉。
那种眼神很专注,专注到让谢子觉不再觉得眼前歪着头看着他的小白兔很可爱,反而有一种好像整个人从里到外部被他看穿的毛骨悚然感。
江喻捷静静的看了他几秒后,歪着头对他很可爱地笑了,于是谢子觉又傻眼了。然后江喻捷很快地拿起酒精、倒了点在消毒棉花上,抽掉按在谢子觉脸上的卫生纸,趁着他还没回神时抹上他的脸。
“唔——”纯度百分之七十的酒精触到伤口,让谢子觉吃痛地咬紧牙,从小白兔的可爱笑脸里猛然回神。
“就一下下而已,忍耐一下好不好?”
江喻捷柔柔的对他笑着,手里为伤口消毒的动作还持续很快的进行着。可爱的笑脸相温软的语调,让谢子觉发不了脾气骂小白兔刚才为什么趁他闪神之际就把酒精抹上他的脸,真的是痛极了……
有点呕气却反抗不了甜甜的笑着、好声好气地哄着他的江喻捷,谢子觉只好乖乖的坐着,让对方为他把伤口消毒好,然后涂上优碘再贴上大块OK绷。
“根本没什么,你干嘛那么紧张啊!”摸摸贴着大块OK绷的右脸,谢子觉没好气地说。
江喻捷早知道谢子觉会说这种话,轻叹了一口气,有点拿他没办法的说:“你流了好多血耶!”
觉得被人这么关心实在是件觉得感动但很不好意思的事情,谢子觉把头低下装作很不以为然的样子,说:“也没有很多啊……”
“要刮胡子怎么不来找我?你明明左手就不行为什么还要逞强?你看,结果刮破了皮吧!”
“烦死了。你怎么那么会碎碎念。”谢子觉很不领情地翻了个白眼。他最讨厌被人这样杂念着。
“好好好,不念你。”
江喻捷哼了声,不再说话,默默的收着刚才散落的沾血卫生纸、绵花块和急救箱,看来也有点生气了的样子。
沉默就这样漫开,让谢子觉感觉不自在。
摸摸鼻子,他在江喻捷面前挥挥左手,有点尴尬的开口想打破这让他有点难受的静默气氛。
“喂喂,你干嘛生气啊?”
“我哪有。”
“明明就有。”
“没有。”
“明明就有。”
“……”
意识到这样一来一往的对话其实很可笑,就像小孩子在斗气一样幼稚。江喻捷深呼吸,再慢慢的把气吐出去,冷静一下自己。
谢子觉好像对于自己的情绪相沉默有点不安、而且在意,所以刚刚才会开口说话。不然他大可以起身走人,回浴室再继续刮他还没刮完的胡子,不理会正在生闷气的自己。
——这样的情况其实对自己有利,应该以退为进,不要再和他僵持下去。
被谢子觉夸赞很聪明的脑袋迅速归纳出这个结论后,江喻捷很快的调整了呼吸、表情和语调。
“为什么要刮胡子不来找我?你用左手真的很危险,我很担心你。”
知道谢子觉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江喻捷就这么对他。
果然,他马上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摸摸鼻子,有点结巴的说:“嗯,因为……不好意思麻烦你啊……”
“只要是你的事,对我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呀!”江喻捷很理所当然的这么说。
谢子觉傻了一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也不懂为什么小白兔会对他说出这种话?这话让他好像觉得有点暧昧、令他心跳加速……他脸上出现困惑和羞赧的表情。
江喻捷站起身来,一边往浴室走去一边说:“你还有一点点没刮完,我帮你刮吧。”
不回头看谢子觉会不会跟来,因为他一定会。他是那种要跟人说话一定会走到对方身边,不喜欢隔空扯着喉咙喊话的人。
果然,谢子觉慢慢的起身跟在江喻捷身后也走向了浴室,靠在门框上,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说:“不用啦,我自己来就行了,这次我会小心一点的……”
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江喻捷头也不回地洗着谢子觉的刮胡刀,不说话。
谢子觉认为接受别人的关怀和帮助是件非常不好意思的事——江喻捷早就发现了,但是一直都无法理解为什么谢子觉会这么觉得?接受别人的好意有这么困难吗?为什么他要把自己逼到一个无人能触及的高地?别人很难碰触到他、然后他自己也下不来……
是不是该和谢子觉谈谈这个问题了?
“喂?”看小白兔不说话,谢子觉走进了浴室里。他不喜欢别人对他说的话默不回声。
江喻捷拿着刮胡刀回过头来看着谢子觉,往他的方向走去,表情很严肃,让谢子觉不禁后退了一步。
“喂喂!刀子不要拿这样啊!”
江喻捷却绕过他把浴室的门关上,好像怕他跑掉似的,再回过头来看着他。江喻捷的表情很认真,就像刚才被谢子觉拒绝为他擦药时的那种严肃认真……
“你知道吗……”江喻捷把手上的刮胡刀片收进刀柄里,放在一旁架上,让自己看起来比较不那么吓人;
“你有没有觉得,不管在哪里,你都是处在一个照顾别人的角色上?”
他说话时认真的眼神让谢子觉一时之间无法思考,傻傻的做不出任何反应——
“你有时会觉得很累吧?可是我觉得那是你自己的问题。你不知道,有的时候放下身段来接受别人的给予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你太勉强自己了,这样很累,你不觉得吗?”
江喻捷微歪着头,有点无法理解的样子,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无辜又天真,却每字每句都深深敲击着谢子觉的心。
谢子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江喻捷居然这么对他说?说他太勉强自己?意思是说自己把自己摆得高高在上吗?他是在说自己的不是吗?他是在嘲笑自己吗?他凭什么这么说:
脸色非常难看,他咬着牙说:“你讲这话什么意思?”
口气里有着风雨欲来的不悦和火气。除了生气,谢子觉心里还有好像做错了什么事而被指责的羞愧和慌乱感,以及一种很委屈的感觉。
江喻捷说的都没错。谢子觉的确是觉得自己不管在哪里,都是处在一种照顾别人的角色上,而且心里常常会觉得很累、很想有个人能像他照顾别人般的照顾自己;对于别人的帮助或小小的赠子,会感到非常不好意思、甚至认为不应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