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是他话中有话似在试探,看她是否一如外表的平静。
基于上级的压力和同事的恳求,百般不愿的他还是接下陈议员的命案,成立项目小组限期破案,命案现场什么都没留下,不留痕迹未惊动警报系统可见是高手所为,手法干脆又明快,俐落的一枪毙命正中眉心,没让死者有太多惊惶失措的时间,死得非常迅速,大概不到三秒钟就断气。
怪异的,他居然联想到身手好似莲花盛开的她,举手投足间带着谜样的色彩,果决的狠劲不让人有逃避的一刻。
也许是他多心了,但他始终放不下心头那抹犹疑,总觉得从她身上可以得到些线索。
她吸引他的地方不在出尘的绝丽,或是她身上隐约的熟悉感,而是临危不乱的镇定,以及那双看下清情绪的冷漠清瞳。
“治安不好是你们警察的责任,如果我连在自家休息都要关紧门窗,那么白领薪水的你们在哪里,要我们随身携带枪械防身吗?”语气漠然,她的眼神含着讽意。
其实她平时话并不多,丢个两句敷衍已经很够意思了,寡言少语是她一贯作风,若非必要她很少开口与人交谈,性情冷得足以名列金氏纪录,与紧咬的蚌壳齐名。
但是奇怪得很,一遇到这姓火的高级警官,那份沉冷就会稍微破功,好象两人相识已久,在某种程度上她可以信任他,并且放松紧绷的压力而任性。
一种不合理的荒诞吧!敌对的立场居然能相安无事,说出去绝对令人啧啧称奇。
嗯!说得有几分道理,他们警方是该彻底反省。“等我当上警务署长一定进行改革,目前就请妳先委屈一点,枪呀刀的这一类危险物品属于列管物,千万不要往身上放。”
“否则呢?”她微带挑衅的一睨,丝毫不把他的警告当一回事。
笑了笑,他在警徽上摸了一下、“否则我只好抱歉了,依法办事带妳回警局住上几天。”
他并不是开玩笑,犯了罪的人就该接受法律制裁,绝无例外。
“火警官,要不要进来喝杯茶,巡逻辛苦了。”挡在店门口“聊天”叫她怎么做生意。
笑容恬适的五十岚秋子一手捧着尚未修饰的有刺玫瑰,一手拿着锋利的花剪做势要修花,适时打断火药味正兴的交锋。
“秋子,别把好茶给糟蹋了。”狗儿不喝茶。
“来者是客怎好怠慢,警察为民服务是人民的保母,我们理所当然要对他们好一点。”别在我的店门口闹事,私人恩怨私人了。
她的眼底闪过一抹别有用心,比一般人略白的脸色呈现晕红。
“合法拥有执照的流氓。”蔚海澄低声轻嗤,几近蚊鸣。
若以普通人的听力应该听不到她自喃的低音,明明是说给自己听的冷诮话,偏被耳尖的老鼠给听了去。
“哎呀!这句话就严重了,我们怎么会是合法的流氓呢!充其量只是神行太保,专管天下不平事。”火东云不否认自己的行事作风偏激了些,不爱照规矩行事自有主张,但不至于成为地方祸害。
眼微瞇的蔚海澄勾起嘴角冷笑。“我不知道台湾的老鼠长了一对兔子耳朵,特别喜欢窝墙角。”
不平事他管得了吗?神仙也成落难魈。
不、自、量、力。
“是对我个人行为有意见哩,还是针对我这身制服所代表的意义?感觉妳似乎不太和善。”和亲切的老板娘一比,她显得较有攻击性。
至少人家还会给他一杯水喝。
“不要误会、不要误会,她小时候摔坏了头有点迟钝,所以反应不太灵敏。”该死的澄,妳忘了他是警察吗?
警察又如何,只要有人肯付钱,我一样让他漂漂亮亮的死去。失温的眼眸如此回她一眼。
表情轻松的火东云没放过两人眼波之间的交流,不动声色的观察。
“我看她神智清明得很,不然怎能处变不惊替警方惩凶罚恶呢!”出手之狠生平仅见,不输道上有名的十大通缉犯。
“呃,这个……”五十岚秋子笑得不自在的看向路口的老黄狗。
该怎么解释才说得过去呢?平常没机会和人练练口舌,训练应变能力,真遇上麻烦时方恨少。
“用不着跟他废话太多,无能的警察总会找很多借口来要钱,随便塞个五百、一千打发他吧!免得他保护费没收齐不好交代。”不贪污的警察少之又少,社会会乱不是没有理由。
“妳的确对我们的工作颇有微词,我能请问我们警方几时得罪过妳,使得妳念念下忘的记恨在心吗?”锐利的黑瞳蒙上一层阴影,笑意已然被犀利取代。
“没人规定我一定得对人友好,如果有人天天上门藉保护之名行骚扰之实,试问你还能心平气和的招呼他来喝杯茶吗?”至少她没有这种雅量。
因为她不喜欢被监视。
“那么是我的不是喽?!”原来错在他身上,他才是连累全国警察的害群之马。
自我检讨不到三秒钟,火东云又恢复先前的吊儿郎当。
“蔚海澄!”真糟糕,她存心让她的花店开不下去吗?
花坊里的花儿不知忧愁的暗自绽放,一朵朵吐露芬芳,染上晨露的粉瓣更显娇艳,一点也不受紧张的情势所影响,傲立花梗的等着有心人的驻足。
人的心思繁复不如花的单纯可爱,它们不争宠也不斗艳,安安静静的守在一方天地,随着日照的增强而有些慵懒。
时睛时阴的气候令人捉摸不定,三月的桃花在枝头上娇笑,小小的绿芽轻吐早春的绿意,一粒粒淡青色的小果子正努力让自己长大,完全无视来自人类的纷纷扰扰。
紧绷的气氛笼罩,以为会酿成不快,殊不知五十岚秋子的一句话居然改变了局势,让无形的绳索将两人的未来紧紧捆绑。
她说了一个名字。
蔚海澄。
第四章
“妳叫蔚海澄?”
诧异浮现脸上,情绪异常激动的火东云失态的失去平日的冷静,捉住蔚海澄纤白的手往外带,不管她是否愿意的强施压力,就这样消失在五十岚秋子面前,连一声招呼也没打。
奇怪的是被他拉走的蔚海澄竞一反常态未加以抗拒,冷凝着一张脸想看他在玩什么把戏,唇瓣紧抿不发一语,黑亮的发丝随风飞扬,宛如一幅动人的图画。
如果她脸上能多点笑容的话,相信连撒旦都为之动容。
可惜她的冷刚好和火东云的急迫成反比,飞驰在马路上的车子有如有猛鬼在后头狂追,连闯了数个红灯还没减速,直到渐呈荒凉的景致映入瞳眸中,车速才有渐缓的趋势。
不知是过于敏感还是气候变化使然,突然有一股冷意袭来,渗入骨子里,单薄的外衣根本遮不住刺骨的寒气。
不过两人都受过严苛的体能磨练,这点冷对他们而言算是小儿科,再严酷的考验都咬牙撑过,即使他们心中都有些不解-
“妳真的叫蔚海澄,蔚蓝天空的蔚、海洋的海、澄净无垢的澄?”是她吗?是他以为不存在的人吗?
“你把我带到无人的荒屋前就为了问我这句话?”他确实闲得发慌,故弄玄虚不务正事。
啊!荒屋?
头一抬,火东云惊讶自己居然不自觉的回到离开十四年的旧居,荒草湮没的庭院已不见当年烟熏的痕迹,所有的过往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之中,令人无从凭吊。
什么时候开始荒芜的,他记得还有一棵老椿树未遭火侵袭,孤寂的伫立房子的角落,枝叶凋谢准备度过早到的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