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前方飞扬的尘沙逐渐平静,燕拂羽这才收了流星剑,看了武叔崇一眼。
「你早就知道他师叔死在流星剑下的事?」
「嗯。」
「跟着我,不单纯是因为我是流星剑的持有者,要记录我的战史?」
听着燕拂羽的声音愈来愈冷,武叔崇的心不知怎地也跟着冷下来,但他还是淡淡地应了声。
「你怀疑我杀了他师叔……那个什么郭大侠的?」
武叔崇看着燕拂羽,陶出手帕递给他,让他擦拭颊上的血痕,再简单地将郭怀义横死、刘怀恩至武家求助的事说了。
燕拂羽面无表情地听着,擦了脸上的血。
「但后来,对你有了深一点的了解后,我就认定郭怀义不是你杀的。」
「那也难说……」燕拂羽接过武叔崇递过来的伤药,犹豫了下又还了回去,「说不定真是我杀的呢!流星剑就这么一把,说不定真的是我杀了他。」
「以你的武功……」武叔崇握着那装着伤药的小盒子,心里百感交集,这下燕拂羽知道不可完全信任一个人了吧?心情惆怅起来,武叔崇忍下叹气,将伤药收回怀里。
「万一那个什么郭怀义生病了,或者小看我,或者……」想不出其它可能,
燕拂羽不耐地挥了挥手,坐了下来,百无聊赖地拔着草,「总之……说不定他就这么糊里胡涂的死在我手下,也不是没有可能……你把药收起来干啥?不帮我敷吗?」
对上燕拂羽瞪大的双眼,武叔崇愕然,「你要我帮你敷药?」
「我伤在脸上,看不到怎么敷?半边脸都在痛……我哪知道那一剑划在哪里?」
「很痛?」武叔崇问了个笨问题,为着心中莫名的激动。
「废话!要不要我在你脸上划一剑试试?」
武叔崇笑了,蹲下来细心地替燕拂羽敷上伤药。
「刚才谢谢你护着我……不过你不该管我的,不然,你脸上也不会挨这一剑。」
「挨就挨了,无所谓,倒是你这么好心肠的人要是被他糊里胡涂地宰了,就可惜了。」
燕拂羽微笑,笑容单纯而澄净,将武叔崇的视线黏住。
「到现在你还觉得我心肠好?我隐下了郭怀义的事没说,怎么也算是骗了你。」武叔崇勉力别开头去。
「你这人连马的性命都爱惜,又老劝着我『别杀人,断个手惩戒那些坏蛋就好』……这么爱惜别人性命的人,自然是好人。」燕拂羽说着,但下一刻眉头却揪了起来,「那个郭怀义……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这个嘛……一个人究竟是好是坏,大概只有老天爷知道……不过,他是很受敬重的,为人排难解忧的事做过不少,做人端方持平、重义气……该算是个好人吧!」看燕拂羽神色不豫,「怎么?你怕你误杀了好人?」
「嗯。」燕拂羽老实点头。「万一要真是我杀了他,而他又是个好人……杀了好人,我不就成了坏人吗?」
武叔崇垂下眼睫,叹了口气。「这世间是非真伪本就难辨……做人做事,也只能问着自己的良心了。」
「也许你那种凡事给人留个余地的作法才是正确的。」
「可你嫉恶如仇、除恶务尽的行事作风,也不能说不对,只是我们毕竟都是凡人,很多事一时参不透……世上伪君子多,也不是每个都会被揪出来。」见燕拂羽垂头丧气,武叔崇拍拍他的肩,「别想那么多,这可不像你了……如果真是你杀了郭怀义,我也相信其中必定有误会。」
听见武叔崇这么说,燕拂羽脸上的忧虑随即消退。
「其实,要知道我是不是其是杀他的凶手也容易,让我看看他的尸身,名字我不知道,但脸总认得出来。」
「你要愿意主动去查清这件事也好,不如你先跟我回武家,找我大哥参详一下,如何?」
「好。」燕拂羽高兴地站起身来,「咱们这就走吧!」
他伸出手,拉着武叔崇站起,两人相视一笑。「若到时我看了尸体,发现我没有杀他,那我说的你信吗?」
武叔崇看着燕拂羽,只觉胸口一阵热气上涌,遂冲口说道:「我信!」
闻言,燕拂羽笑了,像艳了天空的霞。
第四章
悻悻然地别了武叔崇跟燕拂羽,一股不畅快的闷气撑着刘若冰的胸膛。
那个武家老三摆明了帮着姓燕的小子……刘若冰气愤地想着,因为武家名头而罢手的自己真是太没用了!
不理解刘若冰心中闷气的一个同门,这时候不识相地发话。
「这有什么好查的?流星剑只有一把,人不是他杀的,还会是谁?」这话一出,众「紫电门」门徒纷纷开口聊了起来。
「就是。我就不懂掌门师伯为什么不发出格杀令,直接杀了那个姓燕的就好,还跟武家约定调查真相……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
「背后排揎掌门师伯,你可真够胆子。」
「我说的不对吗?要不然,今天那小子哪里逃得过刘师弟的剑?这师门大仇眼见得报之际,咱们这么多人就被那姓武的几句话给弄走了,真够窝囊!」
「掌门人有他的考量,虽说武家老四精识各门各派剑法,可也难保没有走眼的时候。再说那小子身上有流星剑,师伯伯人说我『紫电门』觊觎流星剑嘛!那种难得的神兵,就算得到了,也不是我『紫电门』之福。」
「我看流星剑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我原以为它削铁如泥,谁知碰上咱们的『紫绡』,还不是没辙?江湖传言未免也把流星剑讲得太神,枉死了多少人。」
「刘师兄手中的『紫绡』也是名剑,才能抵挡,要是一般刀剑,说不定就挡不住了。」
「这一次闹了个虎头蛇尾,往后江湖上怎么传这一役呢?」
「真叫人气闷,万一以讹传讹,说我们『紫电门』在流星剑下锻羽而归可怎么办?」
「要真有人敢在我面前说,我一剑砍下他的狗头来!」
一群人讨论着流星剑跟燕拂羽,听得刘若冰愈发不耐。蓦地勒马停住,引得众门诧异。
「你们先回去吧!」刘若冰怔怔地看着前方。
「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那你要去哪里?」一个同门问了。
「回头去追那个姓燕的。」说着,刘若冰掉转马头,朝来时方向。「你们不用跟着,我爹责罪下来,我一个人担。」
「可武家那边……」
「去他的武家!」刘若冰啐了口,「这是我们『紫电门』的事,跟他武家什么相干?总之,燕拂羽的命我要定了,我要在师叔出殡那天,用燕拂羽的头为祭!」
「但你一个人……」
「刚才我会退走,有个原因,也是考虑到咱们这阵仗实在太大,二、三十个人,只怕武林间真会传成我们是为了流星剑才动这么大的阵仗,我爹不想担这种名声的原因我理解,但就这样拖着这档子事儿,闷也闷死人了……
「所以,我一个人去就成!江湖人爱怎么传我不管,我刘若冰顶天立地,杀燕拂羽只为报师门大仇,那把剑再宝贵我也看不在眼里。」
语毕,刘若冰一抖缰绳,冲了开去。
其余「紫电门」门人看着刘若冰绝尘而去的背影,一时委决不下该怎么办才好。
最后是里头最长的弟子作主,分了三、四个人出来配合刘若冰一起行动,剩下的则回「紫电门」报讯。
武家大宅位于燕愁湖融汇的一条支流凝碧河边,因此为求速达,武叔崇和燕拂羽打算到燕愁湖北边的城镇后改取水道,而后跨湖南下入凝碧河。两人一路马不停蹄地赶路,不一日便抵达燕愁湖边的双桧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