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地走过去,床旁的小矮柜摆着一大束黄玫瑰,她最爱的黄玫瑰。
祐明的左半边脸颊因兴奋而抽搐着,他吃力地张开嘴想叫她,却只能发出“依、依、依”的声音。
依萱听得心碎,碎乱的心仿佛繁星般照亮她的脸,她干枯不再湿润的泪腺,再一次为她所爱而奔流,她恍惚若梦的泪沾湿了他们紧握的双手。
祐明忧喜参半地抚着依萱的头。他喜的是聪明的依萱真如他所想不顾危险地来找他,忧的是他的行动还没有办法像上回一样跟她走。
“祐明,你让我担心了。”依萱泣不成声地说。
祐明仍无法说话,他噙着泪水,用手指着桌上,依萱回头望了一眼,会意地拿来纸、笔。
“走。”祐明在纸上写着。
“你要我走?”依萱梨花带泪地说。
祐明重重地点头,心如刀割地痴望着她。
他原已失去光泽的脸庞再度燃起了希望,他呆滞的眼神在刹那间恢复了生命力。
他推着依萱,要她走。
“不,我要带你走。”依萱倔强地说。
祐明无法摇头,仍是用手推开她,眼神坚决地要她走,嘴里还是发出“依——依——走——走——”口齿不清的单音。
依萱不管他,她用力想扶起祐明,扶了一半又跌回了床铺,她一次又一次地扶起他,却又一次又一次地跌下。
祐明伤心地发出“呜呜”的哭泣声,依萱则颓丧地趴在他身上。
两人的眼泪里充塞着莫可奈何的无奈。
为何他们的爱如此的坎坷曲折呢?依萱怨叹着磨人命运,但她不愿被击倒,她又再一次想扶起祐明。她千辛万苦地来这一趟,无论如何都要带走他,即使用拖的,她也要拖他走。
而祐明淌着泪水阻止她。他知道她花再大的力气也是惘然。凭她一个弱女子,带不动他的。
祐明拂去依萱脸上的泪水,在纸上又写着“找人帮忙”。
依萱马上了解他的意思,祐明要她多带点人来。
她好后悔,心里严重地自责着。她不该逞强,她应该找沈姐、永财他们来帮忙的。
依萱含泪地点头。她只好下次再来。她深情吻上他干裂的嘴唇,她的舌滋润着他的唇,她的生生世世将守候着他,直到天荒地老。
“贱女人!”突然,一句尖锐的辱骂从门口传来,愤怒的潘夫人有如巨人般站在门口。
潘夫人是回来拿东西的,她本来是要到溪头渡假的,没想到让她撞上了这一幕。
祐明和依萱惊惶地互望着,怔忡出神地望着咬牙切齿的潘夫人。
僵硬而令人窒息的气氛,飘忽而不真实地像雾一样渐渐罩上了小小的房间。
“好一对狗男女!幽会幽到家里来了!不要脸的狐狸精竟然登堂入室了,我真低估了你!”潘夫人酸言酸语地说着。
依萱不知该怎么办,只好眼睁睁地任由潘夫人用不堪入耳的言语侮辱她;她跪在祐明床前,像一只受惊的小狗。
祐明愤恨地看着潘夫人,他发出刺耳的声音,他要潘夫人住嘴。
“怎么样?你心疼了吗?难道我骂得不对吗?”潘夫人挑衅地说。
依萱一会就恢复了镇定。其实她这次会如此贸然而来,也想过会遇见她,这是迟早要面对的问题,只要能带出祐明,她已准备逆来顺受。
她绝不顶潘夫人一句话,毕竟她夺走了她的丈夫。不管有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她还是介入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潘夫人口中的狐狸精。
祐明仍用他的左手挥舞着,他睁大着双眼,眼球像要凸出来了。
“好一对痴男怨女,你们的爱还真要惊天地、泣鬼神了。可惜喔,那个痴男是我合法的丈夫!”潘夫人的怒气未歇,依萱不说话,她的怒火就越大。
“潘夫人,我非常的抱歉,我没有理由来为自己脱罪,只能求你成全我们、谅解我们。爱情这档事,我也没办法解释。”依萱低声下气地说,她不想逞口舌之能,最重要的还是让潘夫人消气。
她终究是抢了别人的丈夫。
“哎哟,这是什么世界啊?自己犯了贱还能自圆其说,装出一副圣女的样子。你别说笑了,要我成全你们,哼!休想。”潘夫人冷笑地说。
“求你成全我们,让我带祐明走!”依萱跪在地上求着她。
祐明束手无策地望着妻子,又难过地挥手叫依萱走。
“走——走——”祐明哽咽地说。
潘夫人看着他们难分难舍的样子,一时怒由心生,她心中的仇恨快速的滋长,才一会工夫,仇恨已像青苔一样紧紧附着她的心。
潘夫人怒火焚身,她冲过去要拉开依萱,依萱不愿离开祐明,死命地抓住床沿。
“你这小狐狸精还真倔强啊。”潘夫人冷酷地说着。
她拉不开依萱,祐明又拼命地挥舞着手,目光哀求地望着妻子。
潘夫人失去了理智,她刻薄地提起一些早已被遗忘了的陈年往事,她心一狠,拿起整盆的黄玫瑰往依萱的身上一砸,碰一声巨响,依萱应声倒下,满身是水及玻璃碎片,额头上并流出了鲜血。
祐明震惊地拿起枕头往潘夫人身上扔,他不知所措地望着依萱。
一直辗转难眠的正彦听到了剧烈的声响,叫起潘玲直奔而下。
他们瞠目结舌地望着混乱的小房间。
“妈,不可以啊!”潘玲尖叫着。
潘夫人正举着枪对着满脸鲜血的依萱,而祐明却因惊慌,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妈,你冷静一点!”正彦也喊着,他要过去夺下潘夫人的枪。
“不要过来!”潘夫人喝止正彦。“再过来我就开枪跟那个小贱人同归于尽!”
看着大家屏息害怕的模样,潘夫人哈哈大笑,笑声令人不寒而栗。
“妈!我求你,不要冲动啊,把枪放下吧!”潘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是啊,妈,有话慢慢说。”正彦说着,他担心地望着受伤而瑟缩在床角的依萱。
“哈哈哈!你们都怕了是不是?你们不是有情有义吗?来呀,来跟这枝枪讲理啊,哈哈哈!”潘夫人对着祐明叫嚣着。
“妈,先看看依萱要不要紧吧。”潘玲也担心着按着头的依萱。
“死不了的,我应该再狠心些,我下的力道还不够,只让那贱人伤了皮肉。怎么,连你也心疼了吗?”潘夫人怒斥着潘玲。
“妈,把枪放下吧。”正彦温和地说,慢慢地靠近潘夫人。
“天啊!是她抢走了我的丈夫,你们却都站在她那一边,我到底是做了什么缺德事啊?要老天如此折磨我!既然如此,我就跟她同归于尽,让你什么都没有!”潘夫人扣住了板机,正彦心一急,推撞了她一把。
“砰”一声,子弹往旁边射出去,正好射中潘夫人最近才刻意摆上的结婚照。
“啊!”潘玲惨叫一声,以为母亲射中了依萱。
潘夫人也吓着了,她手里还握着枪,一动也不动地站着。
正彦看机会来了,快速地抢走潘夫人手中的枪。
“你们都欺负我!”潘夫人哭天抢地地说,怆凉地望了所有人一眼,踉跄地夺门而出。
“妈!妈!”潘玲和正彦叫着,他们回神追了出去,而潘夫人已驾车加速离去。
一切就像一场劫难一样,惊爆的暴风圈,暂时得到了平静,依萱的脸色已惨白得说不出话来。
潘玲赶快扶起依萱,拿掉她身上的碎玻璃,然后要正彦去拿一套干净的衣服和医药箱。
被践踏的黄玫瑰和碎玻璃散落一地。被正彦摇醒的佣人,惊惶地整理着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