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颉走到邵跋晶的办公桌前。
“晚上一起吃饭,需要回去换件衣服吗?”
“呃?”
邵跋晶一时未能意会,抬头看着他。
“我只做分内的事,但是那不包括陪老板应酬。”
孟子颉暗笑一声,这小妮子想必尚未明白。
“晶晶,难道妈没对你说清楚吗?”
说什么?
对喔!要帮忙完成他尽孝的心。
不过他也未免太没情调,约会像是在下命令。
“我这身打扮可有失礼之处?”邵跋晶存心让他知道,她不会刻意为他装扮。
孟子颉端详了她好一会儿。
“既然你不想回去换装,我也不勉强,下班后停车场见。”他说完径自回座位。
邵跋晶有想哭的冲动。
二十八岁的她从来没谈过恋爱,第一次接受追求竟然是这等凄惨。
她这样算不算是在调整自己的性格?
随着时间的移动,她多多少少有些成长,但是当她面对问题时,还是一样不懂得怎么去解决。
冲动时爆发出来的善心,往往让她不能凝着气息、洞察事理地加以思考计划,以致于时常做出错误的判断和决定,埋下不良的后果,处理家人的纠纷就是一例。
她时常因为母亲的几滴眼泪、父亲的几句抱怨而乱了方寸,把不该是她做的事情、不该是她负的责任全揽上身。
她当然知道做事必须善用智慧,不能存有侥幸心态,并且要从中记取教训、求取经验。但是每当面临不同的困难,她总是一再犯同样的错误。
或许她该为自己拟定一份生涯规划,顺应世情也没什么不好。
强者把握机会,智者创造机会,她不应该害怕犯错而变得什么都不敢做,也许这会是她另一次未知的考验与机会。
她若想要走出自己的牢笼,就必须开始计划未来,必须让自己有目标,才能成功地享受悠闲。
???
她在办公室延宕了十分钟才到停车场。
孟子颉倒是很有风度,没有不悦的神情,还替她打开车门。
总算有点绅士风度。她决定不与他一般见识,只要伯母肯带着歆昊回家,委屈一下又何妨?
“先去吃饭,饭后到山上吹吹风。”孟子颉早已安排好行程。
邵跋晶觉得很悲哀,一切都与想象中的恋爱不同,男士不是应该尊重、询问一下女士的意见才做决定吗?
她沉默片刻,平复内心的不平衡,脸上毫无表情。反正这一切都是演戏,现在伯母不在场,孟子颉当然无须太过认真。
“无所谓,反正我只是帮你请伯母回家。”邵跋晶脸上还是有一些失望。
孟子颉没有忽略她脸上稍纵即逝的失望,心里感到十分讶异。
难道她对他们的交往存有期待?
不可能!
子凡说她具有同性恋倾向,怎么可能对他感兴趣?
邵跋晶觉得车行的速度有如龟爬,一小段路像绕世界一周一样难熬。
“想不想谈谈你的家世?”孟子颉打破沉默。
邵跋晶有些受伤的黯下脸色。
“我不想谈。”
他一言不发的打量她。即使此刻她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他仍意外的发现,在她强悍的背后依然有不为人知的落寞。
他从来不知道她也有静谧的一面,因为上班时间的她,言词犀利、处事果断不输须眉,而遮掩了她女性温柔的一面。
车窗反射出她清丽的脸庞,无神的双眸、白皙的肤色与车窗外的黑暗形成强烈的对比。
她知道他在打量她,像两道熊熊火焰吞噬着她,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心情,异样的眼光正是她训练自己坚强的利器。
“你想这样消磨一个晚上?”孟子颉将车子停靠在路旁,转头睇睨着她。
她没有回答,始终望着车外。
“你说句话呀!”他隐忍着气。她以漠视抗议的方式和他交往,令他男性自尊受到莫大的伤害。
邵跋晶的反应依然冰冷无生气。
“你要我说什么呢?谈公事?现在是下班时间。谈情说爱?伯母不在这里,无须做戏。”
“你就不能当成是普通的社交礼仪?”他有严重的无奈感。
“对不起!”她还是提不起劲。“我从来不参加应酬,尤其是陪老板出游,所以这种场面我不擅长。”
她不是恨男人,而是不相信爱情。
也许是与自己的家庭有关吧。活生生的爱情结晶都可以弃之如敝屣,爱情又算得了什么?
“我很怀疑像你这样如何在社会生存?即使权倾天下,也未必敢目中无人。”
她不也在这社会生活了二十八年,他还需要怀疑什么?
“或许就因为如此,所以男人才会玩弄女人于股掌间。”她虽然说得温吞,却字字带刺。
她一直不相信男女之间有一见钟情这回事,那种带有童话色彩的爱情不实在,尤其是她自己对爱情的失望,更增加她否决爱情的意念。
邵跋晶的愤世嫉俗令他为之气绝,但孟子颉除了生气之外,更想探知她的内心深处有何不为人知的心事,让她以冷傲面对所有的人事物。
他缓下咄咄逼人的气氛。
“想不想知道我妈离家出走的理由?”
“不想。”
她虽然不小心锳进浑水里,但还不到跟他剖心相见的程度。
他不理会她否定的答案。
“虽然我有一个正常的家庭,但是父亲英年早逝,留下大片产业让母亲独立支撑。小时候总希望快快长大,帮母亲担下责任,心中难免对爱情、婚姻产生疑虑。夫妻即使再恩爱,只要有一方不再同甘共苦,另一方情何以堪?不管是生离死别,这都是椎心之痛,所以我宁可游戏人间,也不愿自己或他人承受这种痛苦,因此我一直拒绝婚姻。但是我母亲是一个具有传统思想的女人,她要孟家的香火延续,所以逼我结婚,我们母子争论的就是这件事。”
孟子颉顿了一下,接着感性且温和的开口:
“如果你真的无法与我相处,就取消先前的约定。”
他仍保留了许多,包括他扑朔迷离的商业手腕、还有他儿子歆昊的由来……
她应该为取消约定而欢呼,但她没有。
她之所以这么做,全是因为与歆昊投缘;再者,她一向言出必行,绝不会因为私人的情绪、个人的好恶影响她的承诺。
“我一定会坚守信诺,直到你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她信誓旦旦的宣称,脸上也恢复少许的血色,不再冰冷、无情。
“小生在此先谢恩!”孟子颉绽开一抹迷人的笑容。“希望我们工作、友谊两如意。”
邵跋晶回给他一记粲粲的笑。
“希望如你所愿。”
孟子颉情难自禁的凝视眼前这个瞬息万变的女人,心中充满好奇。
“什么样的环境会让你变得如此复杂?”
她突然有股发泄的冲动。
“自我有记忆以来,不断告诉自己,没有任何人会同情我、帮助我,一切只能靠自己。外表的强悍只为免除不必要的骚扰,我只是想保护自己。”
“外头谣传你喜欢女人,这是真的吗?”
她的表现让孟子颉对这个谣言的可信度产生怀疑,所以他想听听她的辩解。
这是她的保护伞,在她尚未理清自己的爱情之前,她不想撤下这层防护。
“以男女作为比较,我确实比较喜欢女人。”她指的是朋友,非关爱情。
孟子颉却误以为她默认了。
“难怪从未听过你的绯闻。”他心中有些许失落,却不清楚所为何来。
她露出一抹苦笑。
“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有绯闻也传不到你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