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都不想听,背过了身子,在柜里乱摸,摸出了那个还未拿去当铺典当的小布包,往他的身上丢去,「你要送我家小姐,自己送,我才不当红娘。」
段文庆认得是那对珍珠耳环,他默然的收下就走出房间。
采花忍不住嘶声的哭出,一面用手捶着自己,骂道:「妳笨死、笨死了。」
他心情沉重的走路回家,整个家里空空荡荡,以前家中奴婢谈笑的情景已不复见,整座宅第像个空宅一样,这样的情形不知已经持续多久,只要娘吩咐办的,他都一一遵从。
但是现在这一切,忽然令他恼怒不已。
来到了段老夫人的房间门口,段文庆没经过娘亲的同意就自行推门进入,段老夫人忍不住横眉竖目。
「你是怎么了,进来连个门也不敲。」
「娘,我病了,病得很严重。」他一出口就很怪异。
段老夫人严厉的脸孔变成了担忧,她立刻站起,在他尚未生子之前,都是段家最重要的继承人,「你怎么了,我看你脸色还好,看起来没病。」
「我想成家,可是我没办法成家。」
段文庆的话让段老夫人一凛,她的面容就像僵住了一般,竟笑得有些假。
「你胡说些什么,你人好好的,生意也做得不错,更别说你人才出众,你要成家,还怕没有百八十个姑娘要嫁你吗?」
段文庆怒吼,「我不要百八十个姑娘嫁我,我只要我喜欢的姑娘嫁我就好。」
好像怕拂逆了他,段老夫人安抚道:「好、好,只要你要娶,我们就娶,好不好?」
他脸孔歪曲,「可是我娶不成,我碰了她就想吐,怎么娶?」他声音越来越大。
「之前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我以为她是故意爬上我的床,所以一点事也没有,但昨儿个晚上我跟她睡在一起,虽然我一点记忆也没有,但是我就是知道我昨晚有跟她在一起,今天早上她碰了我的后背,我竟好想吐,脑子里都是……都是那人惨死的画面!」
「住口,那是你作的白日梦,根本就没有这人。」
听到他提到这一段,段老夫人厉声一喝。
可段文庆不管,好像快要疯了似的对他一向尊敬的娘亲大吼大叫。
「我不住口,我偏要说下去,我知道那不是梦,虽然用自尽的名义对外宣布她自尽,但是她是、她是……呜哇哇啊!」他惨叫的抱住头,脚软的蹲在地上,头痛得不断发抖,「我头好痛、好痛……」
段老夫人慌了手脚,才刚扯开喉咙,要人叫大夫过来,他突地停止惨叫,自己站了起来。
「文庆?」
他脸上表情变得不像平常的拘谨,甚至歪着嘴,露出一个恶意的微笑。
「大娘,妳没见过我吧,我向妳请安问好。」
段老夫人颤抖的往后退了一步,他这个笑容若是减少了恶意,像极了她去世的相公,但是他英俊的面容,若是稍稍女性化一些,则像透了她恨之欲其死的女人。
「你、你不是文庆,你是谁?」她的声音惊恐至极。
第七章
「我是谁?这倒是一个好问题,我是另一个段文庆。」
他轻率的态度跟笑容完全不像段文庆,而且他踏前一步,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就像故意吓段老夫人般的开口。
「不过若我说我是白苹,妳怕不怕?」
段老夫人的颤抖渐渐停了,似乎听到白苹这两个字,让她新仇旧恨全部涌上,而这些仇恨胜过她的惧怕。
她不屑的道:「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到这个名字,不过你说你是白苹,那又如何,她活着斗不过我,死了,就算变成鬼,一样斗不过我。」
段文庆嘴角微扯,但是他眼里全然没有了笑意。
「那妳觉得我是谁?」
段老夫人坐在椅上,望着这个全然陌生的段文庆,渐渐冷静下来,反正再怎么样,段文庆依然是段文庆,他是她手中的棋子,怎样也逃不过她的手掌心。
她回复往日的态度,淡淡道:「文庆,你病了,你这病也是这一两年起的,只要好好医治,你就会没事情的,到时我们段家开枝散叶全看你了。」
他收敛笑容,疾言厉色的开口,不像以往那般对她尊重。
「妳休想我会继承段家,一辈子都休想,我就要看段家绝后,我不会照妳的意思过生活。」
段老夫人脸色维持不变,「我说过你病了,你现在不懂你自己在说什么,但为娘的作为都是为了你好,你总有一日会晓得。」
段文庆怒颜十分恐怖的嘶吼,「妳给我住口,别在我面前说什么妳是我娘,妳不是,纵然妳假装是,可妳不是就不是。」
「你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为什么不是?我是你娘,我养了你十多年,也同样教育你十多年,段家就是你生活的地方,我知道你病了,十多岁时你就常发恶梦,到这一两年更是行为乖张,不过没关系,娘会请最好的大夫,医好你的怪病的。」
他怒视着她,「到了这时候,妳还在作假,这种谎话妳还说得出来,妳究竟是怎样无心无肝的女人?」
段老夫人轻描淡写的说出往事。
「文庆,我养了你那么多年,我这般疼你、教养你,但也不知是不是我把你宠过头了,你十多岁时作恶梦,老是梦到一个满身是血的女人跟你说话,叫你不可认我当娘,你是被鬼迷了,那些梦根本就不可相信。」
段文庆反驳,「妳根本就不是真心疼段文庆,那是因为段文庆是段家惟一的命脉,妳不得不让他继承段家,要不然妳应该是恨不得他死。」
「胡说,文庆是我的孩子,我岂会恨他,你看,你真的病了,所以说话才会这
日,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她的两片嘴唇紧闭,却微微的扭曲着。
段文庆一边说,一边讽笑道:「只可惜因为段文庆亲眼看到血案,虽然妳逼他忘记了这一切,但是他内心是记得的,他记得所有丑恶的片段,因此他根本就碰不了女人,妳所有的苦心全都枉费了。」
段老夫人沉沉的低语,「我的苦心并没有白费,文庆这一两年碰了不少的女子。」
他笑声充满了嘲弄,「是啊,大宅里只要是女的,他都碰过了,更是踏破了外面勾栏妓院的门坎,只要是放荡淫浪的女人,段文庆没有不碰的,但他有替妳留下孙子吗?没有,一个也没有,因为碰女人的都是我。」
「你也是段文庆。」
「我是段文庆没有错,但是我不会那么不小心的留下自己的种。」
「文庆并非不能生育,总有一日,会有一个姑娘生下你的孩子,到时候就是我的胜利。」
段文庆拉开房门,他笑得很愉悦,「妳永远也得不到妳的胜利,我会要另外一个段文庆记起这一切的。」
段老夫人握紧拳头,她要阻止这一切,「你不能这样做,他不记得,什么也不记得。」
「妳可以用银两收买官府、收买验尸的仵作、收买知道内情的仆役,但是妳不可能让段文庆忘了这一段往事,他已经渐渐记起,否则我这个『另一个段文庆』不会出现,我的出现就是对妳的报复。」
怨恨的火花出现在段老夫人的眼里,她阴森森的盯着他,现在也不必作假,她的确对段文庆恨之欲死,这些年若不是盼望他生出段家继承人,她根本就忍受不了养育他的天大委屈。
「你以为段文庆逃脱得了我的掌握吗?他若没有段家的银钱,什么也不是,这里庞大的家产有一日都要留给他,若是我不留给他,他就会穷得在外头要饭、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