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大手在桌下掏呀掏,突然一包台湾口香糖——槟榔,就这么大剌剌的放在晶莹剔透的玻璃桌面上。
兄弟!「啥——」崔媛娜瞠目结舌,被一堆的惊讶问号塞满脑袋,「不、不用了。」
不会吧?原来这家伙是槟榔摊老板,而且好像还有点黑道背景,难怪满嘴通红,天啊,不知道他几时会得口腔癌喔?
咦?他手臂上的东西是什么?难不成是刺青——
哼哼,槟榔摊老板又叫阿叶……套句闽南俚语,真是道士与圣菱,有够搭了。
她端起水杯,狠狠的灌下大半,心里直犯嘀咕,这个郭太太也真会瞎说,把他说得宛若纵横东南亚的跨国企业红顶商人,还说有国外高学历,果然是媒人嘴,胡蕊蕊。
「娜娜小姐,偶跟你说喔,全台北偶就有二十多家的槟榔摊,里面的西施保证都粉辣喔!如果你暑假想要来打工,偶可以帮你安排,你那样漂亮,一定会有粉多客人上门,哈哈……」叶先生咯吱咯吱的笑得没完。
「不用啦,我没有打算去打工。」面对他的盛情相邀,崔媛娜赶紧推辞。
待餐点一送来,她马上低著头猛吃,心想,只要吃完这一餐,她就可以赶紧回家了。
「娜娜小姐,你粉饿是不是?」
「对啊,我已经饿了三天三夜,再不吃饭,我会死掉的。」她皮笑肉不笑的说著她的黑色幽默,双手马不停蹄的挖扒切割著排餐,俐落的送进嘴巴。
她一定要用食物把嘴巴塞得满满的,要不然她铁会失礼的惊声尖叫。
现在崔媛娜满脑子都是想要逃走,任叶先生口若悬河的说著他的槟榔事业与他旗下的西施轶事,她都恍若未闻的狼吞虎咽。
这厢,角落里走出两男一女,全是西装笔挺的商务人士打扮,范姜维雍是其中之一。
「范姜,关於刚刚你对我们公司的投资建议,我很满意,很值得我们好好的思考。」他转身交代,「李秘书,把刚刚的会谈内容整理好,明天早上的会议中,我要让与会的主管都看到。」
「是的,总经理。」话落,女子扬眸淡扫范姜维雍,简单的一瞥,所有的倾慕已是不言可喻。
「很期待能有机会与贵公司合作。」范姜维雍带著笑意回答,看来这个跨国合作应该是指日可待。
带著满意的笑容,他自信的眼扫过位於中庭的餐厅,不经意的看见坐在角落低头猛吃的崔媛娜。
咦,这蠢丫头在这里做啥?还跟个男人来饭店吃饭呢,崔爸知道吗?奇怪,她有那么饿吗?刀法俐落、速度神准,塞了满嘴还要硬塞。啧啧……
「范姜,找个时间,我们不谈公事,就交个朋友,你是个很有前瞻性思考的年轻人,我欣赏。」
「多谢总经理赏识,改日范姜维雍定会亲自请总经理喝杯小酒,不谈公事。」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等你电话啊,范姜。」他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请慢走。」范姜维雍弯腰恭送。
送走了这一男一女,他在柜枱刷卡付帐,眼睛则趁机观察著崔媛娜与她对面的男人,眉一拢,显然对眼前的景象感到几分困惑,可是看她拚死拚活猛吃的模样,他又觉得很好笑,想捉弄她的念头盘旋不散。
「范姜先生,这是您的信用卡跟刷卡帐单,谢谢您的光临。」柜枱服务人员礼貌的把东西盛上。
「谢谢。」范姜维雍把东西收入皮夹,临走前又不忘多看了崔媛娜一眼,眸中的笑意诡异又魅惑,然後才大跨步的离开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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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姜维雍靠坐在驾驶座上,半降著车窗,手中的香烟袅袅燃烧,他蔑然的啜了一口,然後缓缓的呼出,看似缥缈的眼神始终锐利的锁定饭店的大门。
半晌,一个熟悉的身影仓皇的夺门而出,双手捂著嘴巴,急忙往外冲去,只见那娇瘦的身躯歪向一旁的马路,顾不了什么优雅的形象,随即弯身大呕特呕。
他嘴边扬起一抹嘲讽,关上车窗顺手捻熄了香烟,银灰色的休旅车目标明确的驶往崔媛娜躲藏的角落。
崔媛娜背对著马路,克制不住的呕吐一再翻涌她的胃,她吐得脸色发青、冷汗涔涔,浑然不觉身後的马路上,有一辆银灰色车子就停靠在她身後,车主跨步走下车,没有伸出援手,就这么站在一旁冷冷的看著她痛苦的糗态。
「妈咪……」她忍不住哀鸣。
这是哪门子的相亲?她的要求不多,只希望对方是个身家清白的正常男生,为什么郭太太会找来有黑道背景的槟榔摊老板?
一开始他只是露出他的血盆大口,操著满口的台湾国语,傻笑的模样还算憨厚,谁知过不了多久,他已经卷袖露出他的刺青,又在电话中跟人吆喝呛声,骇得她半句话都不敢多吭一声,就怕对方会冷不防的从桌下抓出开山刀抵在她脖子上。
心生恐惧的她故作不知情的低头猛吃,心想,只要把面前的食物塞完,她就可以离开了,所以打从前菜开始,她连头抬都不抬,拚死拚活的切著食物,然後像是在填塞无底洞似的拚命扔进去。
食物就从她胃的底部一路堆积上来,淹过她的胸腔,满到她的喉咙,直到她濒临溃堤的临界点,她连再见都来不及说,抓起包包捂住嘴巴,一路仓皇的逃了出来,终於在饭店的转角处得到解脱。
吐得眼泪直流,她敢说,至少有三个月,她是绝对不会再踏入这里一步了,更不用说要吃牛排。
「你喝酒了?」一个沉缓的声音从她脑门上飘下,「啧,既然不会喝酒干么还喝?」
「我……我才没有喝酒,我只是一口气塞了太多食物。」她真羡慕牛有四个胃,可以没天没地的把食物狂塞入胃。
塞太多食物?哇靠,这女人是饿死鬼投胎吗?食物是拿来吃的,又不是棉花可以拿来塞,结果这下好了,塞到反刍,了不起。范姜维雍猛摇头叹息。
崔媛娜低头在包包里翻找著她的手帕,这时,声音的主人伸手向她——
「喏,拿去。」修长的指间夹带著一条乾净的手帕。
「谢谢——」她顾不了许多的拿了过来,随即狼狈的埋首在摊放掌心的手帕里,掩著憔悴的脸孔,吸乾脸上的冷汗。
嗅了一口,这手帕的味道很好闻,仿佛有股纯净的香草味……嗯,又不像,这味道没香草那么甜,应该是像阳光。
对,是阳光的洁净舒畅,还有森林的凉爽!
沉浸在气味的捕捉,她久久没有抬起头。
一旁的范姜维雍以为她已经昏死,赶紧推推她,「欵,崔媛娜、崔媛娜,你最好赶快醒过来,别妄想你栽进那堆秽物後,我会伸出援手拉你。」
乍听到这熟悉的呼唤,她顿时从无垠的想像中陡然惊醒,别过头看著发声的方向,果不其然,一张她生平最厌恶的脸孔就近在咫尺。
「范姜?」她掩嘴惊呼。
「对,不用这么用力的提醒我,我还不至於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他轻蔑一笑,像是在嘲讽她似的。
「你为什么在这里?」她愀然变色。
「喝,那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我先问的,快说——」崔媛娜泼辣的命令著。
「我,范姜维雍,正好跟客户在这里洽商,这样的回答满意吗?崔大小姐。」他睥睨一扫,「你呢?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出现?刚刚在餐厅坐你对面的男人是谁?崔爸知道你跟一个男人出来吃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