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他靠近一步,声音更低,「昨儿个小的接到了主人的飞鸽传书。」
「义父有信来了?」她惊喜欣问:「信上说什么?」
「主人说,倘若娘娘在宫里缺什么,尽管开口,让小的我想法子为您解决。」
「宫里衣食无忧,我还能缺什么?」她叹息地摇头,「惟一缺的,就是一个亲近他的机会。」
「或许……」司马宣诡异一笑,「小的能为娘娘制造这个机会。」
「哦?」如意满脸不信,「大人若有妙法,不如说出来听听。」
他引她在凉亭中坐下,指尖沾了茶水,在石桌上写下两个字「行刺」。
「这……」她抬眸一惊。
「自古英雄救美人的事迹不少,可反过来,也同样能打动人心。」茶水书写的字迹很快干去消失,他笑意更浓了。
「叫我以身挡箭、以身试毒,这都不难。」瞧见宫女太监们跟了过来,她立刻起身迈出亭子,与那一众耳目保持先前的距离,「只不过……这刺客若想近他的身,可就难了。你也知道,他走到哪里,都有武功高强的侍卫护身,就算那夜留宿我宫中,侍卫也是守在虚掩的房门之外,若听见异响,随时可以冲进来。况且,听说他自身武功也不弱。」
「这个小的知道。」他颔首。
「总之,行刺这一招真的有用,义父就不必费那么多苦功培养我们这些舞姬来亲近他了,若图大业,直接派人将他杀了,岂不省事?」
「这个小的当然也知道。」
「那么大人你刚才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刺客当然近不了他的身,可只要刺中您,不就成了吗?」狡黠的眼神微微闪烁。
「你是说……」
「对,让他以为刺客是冲着他来的,其实,那不过是一场戏--做给他看的戏。」
「主意虽然不错,但我怕……如此一来,那行刺之人恐怕难以脱身。」眉心微凝,她忧心忡忡。
「欸,我府中有无数死士,到时候,他们当然会拔剑自刎,不会落入侍卫的手中,更不会供出我们的。」司马宣轻描淡写地道。
但这轻松的口吻,传入如意耳中,却非常刺耳恐怖。
「明知是送死,还要他们来吗?」她摇头,「我、我不忍心。」
「娘娘不要忘了,您自己也是一名死士,只要顾着您的任务、顾着主人的大业便是,何必替别人操心?」
「我……」是呵,她倒忘了,她本身也是一颗棋子,下一步怎么走,得全凭上边的吩咐,哪轮得到她说话?
心中生起一片悲凉,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么就照大人的话去办吧。」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只不过,我现在想见他一面都难,要如何演这一出『美人救英雄』?」
「这个您就不必担心,过几日就有机会了。」
「哦?什么机会?」
「这个小的还不能够完全确定,总之,娘娘不必着急,先静心准备吧。」
司马宣仍旧那副神神秘秘的模样,逢人只说三分话,如意一笑,也不再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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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果然有动静。不过并非玄熠召见她,而是陈妃请她到延庆殿一聚。
明知陈妃没有善意,但她仍然去了。
一迈进延庆殿大门,便见厅里摆着各色绫罗绸缎,陈妃春风满面地站在这锦堆里,拿着衣服样子不住地比划,宫女们则跟在她身后,不停地量着尺寸。
「哎呀,妹妹妳来了!」陈妃得意地笑着招呼,一脸炫耀的表情,「今儿从桑蚕丝的故乡运来不少布料,王爷吩咐都送到我宫里来,呵呵,我哪里穿得了这么多呀,所以请妳过来也挑几匹。」
「承蒙娘娘抬爱,」如意行了个礼,「我平日深居简出的,用不着做新衣服。这些布料既然是王爷赏赐,我自然不敢夺人所好,娘娘还是自个儿留着吧。」
「妳这话也对,」陈妃点了点头,故意叹一口气,「唉,谁叫我是身怀有孕的人呢,怀胎十月,身形不断变化,要做的衣服自然比别人多些,况且,过几天我就要随王爷出门了,更得多添置些衣物才是。」
「出门?」如意一怔,
「哦,妹妹妳还没听说吧?」陈妃眨了眨灵动的眼睛,「王爷过几日要微服私游,我自然得跟随他身边服侍,怎么,他没有邀妳同行吗?」
「我已经好些日子没见过王爷了。」一阵失落涌上心头,如意低声答。
「那正好,他说过今日要陪我用午膳的,妳正好见见他。」陈妃嘴唇微扬,有明显的讽笑。
「也不知道王爷愿不愿意见我,我看我还是先回去,等王爷召见的时候再来吧。」如意垂下眼睑,转身便想离去。
当着陈妃的面,如此说走就走,本不应该,但这一次,她知道陈妃不会生气--她召她来,不过是想羞辱她,如今目的已达到,当然会嫌她在这儿碍眼,趁早知趣地离开反而遂了对方的心意。
心烦意乱之际,步子迈得匆忙,不期然竟迎面撞上一个刚踏入大门的人。
「哎呀,这位是如意妹妹吧?」那人温柔地笑道,声音甜美悦耳。
如意迷惑地抬起双眸,看到了一张美丽却略显苍白的容颜。
来人是个女子,大约二十四、五岁左右,身着素色宫装,举止高雅、气质如兰,看样貌,应该是个尊贵之人。
如意正猜测着她的身份,来人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热情地道:「我刚来,妹妹怎么就要走了?来,咱们一块儿在陈妃这儿坐坐吧。」
「姊姊今日怎么有空大驾光临?」陈妃却显然不欢迎此人,「不用参禅礼佛吗?」
「听说王爷又要微服私游了,我特地为他做了一件披肩,因为平日见不到他,所以就送到妹妹这儿来了,想请妹妹转呈。」素衣女子不理会陈妃的冷淡,径自步入厅堂,「怎么,妹妹不至于吝啬到连一杯茶都不愿请我喝吧?」
「姊姊要喝茶,妹妹我怎么敢不恭奉?。」陈妃瞧了一眼如意,懒懒地转身对她道:「妳还不认识这位贵人吧?她便是王爷的元配王妃,咱们都得尊称她一声『姊姊』。」
这女子便是苏妃?
入宫之前,如意便多次听义父提过苏妃,只说当年若不是苏妃的父亲相肋,玄熠夺不了天下。但奇怪的是,玄熠对这位有恩于己的女子并不宠爱,长年将她冷落在一旁,以至于此女常常住到城外的寺庙里,与佛祖相伴。
进宫这么久了,如意还是头一次见到苏妃,之前,没有人跟她谈起此人,更没有人带她去拜见此人,彷佛,苏妃只是一个早已被人遗忘的幽魂而已。
今日一见,她发现,这缕幽魂看上去并不幽怨,相反,那素净的脸庞上挂着温和宁静的笑容,好像早已看开了世间一切,能抛下嫉妒与忿恨,抛下所有凡人该有的感情。
「如意妹妹果然生得标致,」苏妃注视着她的脸许久,微微笑道:「难怪王爷会那样迫不及待地把妳接进宫。」
她真的很标致吗?为何入宫这些日子,总会有人如此凝视她,彷佛她的脸,能勾起他人的许多回忆……
顾不得多想,如意连忙朝苏妃盈盈一拜,「这些日子都没能去给娘娘请安,娘娘恕罪。」
「哎呀,妳这傻丫头,一看就是刚进宫的人。」苏妃和蔼地将她扶起,「宫里人都知道,我是没什么地位的,王爷不过看在家父的面上,赏我一口饭吃罢了。妳们都是王爷身边的红人,怎么能去给我请安呢?应该我来给妳们磕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