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完全不明白那件事和他的求婚有什么关系,只露出羞赧不解的表情问:“那和我的求婚有什么关系?”
回忆让她眼中散发出坚定的光芒。“我不是那么容易屈服于男人柔情的女人,更不可能抱着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和人厮守终生。我是在确定维哲明白那件事所代表的意义后,才答应他的求婚的。”
只要一想到他得知事情真相后不变的柔情,她就觉得人生夫复何求,心中涌起无限的勇气。她知道自己能和他一起牵手走下去,不管将来等待她的是什么。
看着两人眼底交流的幸福,莫仲霖终于明白苏郁希所下的决心有多大。
他们真不愧是兄妹,心性皆是既自卑又高傲得容不得别人的同情可怜,她会选择毫无保留地说出隐藏的一切事情,想必也下了很大的决心。
抛开对她所下决定的不认同,身为她惟一的亲人,他心中有一部分是为她感到高兴的,高兴她终于勇敢地摆脱过去的梦魅。
而他,又能够一个人孤独的忍受到何时?他的眼神不由得看向身边一直安静倾听的骆盟,如果他知道这件事……不!莫仲霖摇摇头,他绝对没有办法忍受骆盟脸上出现的同情,那会比杀了他还令他难受!
莫仲霖直到此刻才发现,他竟然远比自己的妹妹还要胆小,以前他所自以为是的坚强,其实并不存在。那全都是因为有妹妹在远方默默的支持及身旁骆盟的陪伴,他才得以忍受异国的生活。
他甚至怯懦的提不起像郁希一样的勇气向骆盟坦承自己的事!
而现在,心中的支柱都将为了自己的将来而离开他,他真的还能像以前一样独自一人不理睬时间的匆匆流逝,孤寂地等待最后一刻的来临吗?他心中浮现无尽的安慰。
骆盟的手轻轻环住他突然显得瘦弱的身体,让莫仲霖心头一紧,马上避开他的安慰。
“你真的不跟我走?”不过片刻,莫仲霖马上收起流露出的软弱,再一次巩固自己的心。
“对不起,阿霖。”她违背了当初和他所做的承诺。
他无奈地轻叹一口气,“你走吧。”也许这样的结局比较好,至少兄妹中有一个人勇敢的踏出心牢得到幸福。
“阿霖,你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她希望他能来。
“我还有事。”
“婚礼就在下个礼拜,你……”
“我明天一大早就要走了。”他起身背对大家期待的希冀,眸光没有目的地游移向窗外艳红的天空。
“阿霖……”
“你们走吧。”
莫仲霖还是看着窗外,背对他们,苏郁希知道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轻叹了口气,她终于说:“你多保重,阿霖。”
只是这一别,她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见到他。
她无奈地站起身,跟着罗维哲离开时,身后又传来他的叮咛:
“别忘了你和我的另一个约定。”
迈出的脚步踉跄的停顿下来,苏郁希泛上伤感的眼眸回头看着莫仲霖被包围在橙黄色光晕中、仿佛要消失的瘦削身影,发誓般的说:“我绝对不会忘记的!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一定赶到!”这是现在的她惟一能为他做的一件事。
* * *
直到传来门合上的声音,莫仲霖才慢慢转回僵硬的身子,忧惯的眼神却在看到路盟时略带惊讶,原本就称不上好看的脸色更加难看几分。
“你怎么还没走?”
此刻的他实在没有心情去理会别人,尤其是眼前这个人。
不理会他的询问,骆盟径自走到他面前,紧盯着他闪躲的眼神,“你们约定的另一件事是指什么?”
莫仲霖对他的好奇投以奇怪的一眼,随即不以为意的回答:“我的后事。”
反正没有人会了解这所代表的涵义,所以他回答得干脆。
骆盟的心却整个为之发疼。
多可悲的生命,让他们两兄妹为了怕失去而不敢太接近对方,而又因为迟早会失去,所以不得不联系彼此,让遗留下来的一方为另一个人处理接下来的一切。
感伤让骆盟避开这个话题,心中却暗自发誓,他会尽一切所能来改变莫仲霖的悲观。
“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才多久没见,他又瘦了,没有他在身旁看着,他就不懂得爱惜自己。“你瘦了。”
骆盟伸出手想抚摸他的脸,却被莫仲霖闪过并转身回避,“我很忙。”
一句简短的话已回答他所有的问题。
看到背对着自己的倔强身影,骆盟感受得到它所传达的拒绝意味。
轻叹口气,骆盟情不自禁的伸手将莫仲霖揽进自己宽大的怀里,感受紧密贴合的身体传来的温暖,无视他的挣扎,将下巴靠在他僵硬的肩膀上,和他一起凝望窗外的夕阳余晖。
“不要挣扎了,你的力气比不过我的。”他再一次为他的逞强而叹息。
莫仲霖放弃了无谓的挣扎,看着反射在透明玻璃上的熟悉脸孔,不解的问:“你不觉得一个结过婚的男人,再和其他人……尤其是男人,这样搂搂抱抱的很奇怪吗?”
骆盟究竟在想什么?和他相识近九年后,莫仲霖再一次觉得自己不了解他。
以前是因为不想,也觉得没有必要,所以他理所当然的接受骆盟表现出来的个性——稳重、善体人意、令人信赖,但自从那次看过他冷酷无情的一面后,他不确定了。
接到路盟结婚的消息后,他的心头除了震惊之外还有一股被抛弃的淡淡哀伤,心头涌现的千百种感觉让他呈现极度的混乱,所以没有等到骆盟说完他就挂断电话。
因为,不管用多么美丽的辞汇包裹,事实仍旧是事实——骆盟结婚了。
孤独的躺在两人一起缠绵过的大床上,止不住的是心中的空乏。
他只能一再告诫自己,这样本来就是比较正常的方式,男人和男人到底不是一条好走的路,而现在心情的起伏不定,只是一时意外情绪的转换不良罢了。
莫仲霖一再这么解释自己所感受到的巨大空虚。
不管他对自己所做的心理建设能不能真正让自己得到解脱,他深切的明白两人本该就此断了,一向聪明的骆盟应该也是这么想,所以才会在回国后短短的时间内决定了婚事。
只是,以为终将断了线的人,竟会一直不放弃的打电话找他;百般不解之余,他也害怕自己会一时软弱改变了既定的主意,只好常常在外游荡到深夜才回到无人等待的家。
只不过是身旁少了骆盟的陪伴而已,他的世界却全然改变了!
白天,他可以借由忙碌工作来躲避寂寞的侵袭,但夜晚的孤寂却是难耐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一离开骆盟后,竟会感到如迷路小孩般的茫然无助,更体会到骆盟在自己心中竟有如此重要的存在。
当他终于再也忍受不了屋内的孤寂时,也曾想过要利用人体的温暖来安慰自己一时的寂寞。他原本以为那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因为在他深夜游荡的时候,身边多的是主动靠过来的男男女女,他们不会对他奢求多余的情感,而且还能陪伴他度过一个漆黑无伴的寒冷夜晚,他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利用?
但事实却证明,他不是一个善于生存在这个多变世界的人。
他居然连人与人之间用身体互相取暖这项最简单的求生技能都不会——他做不来和陌生人有肉体上的亲密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