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他喑哑著嗓子问。
脑海中的古装美人是她吗?她为何会出现在他脑海中?他压根儿不曾见过她,为何她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大鹏,你说过只要我选择一个我喜欢的名字,你便会依著我所选择的名字,成为那个人且待在我身边……」她抽抽噎噎地道,说起话来断断续续的。「可你忘了也不要紧,我不会怪你的,我只要你过得好好的,只要你活著,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终究没有把她全忘了,是不?至少他为她流泪了。
「你在胡说什么?我……」喔,他的头痛得像是要裂开似的,她到底是谁?心里有个声音一直要他千万别忘了,可他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只好杀了她。」
周公瑾握紧手中的刀,眼看著好似真要夺走她的性命,蜀式芫却一个箭步街上前去,一把将朵颜拉到自己身後,让自己的身体对著他的剑。
「大鹏!」朵颜尖喊了一声,看著长剑抵在他的颈项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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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式芫蓦地感到这情景似曾相识,而且好似在不久前才发生过,而那个时候她似乎也是在他身後……她到底是谁?他怎会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一个女人?
这份感情很深,彷佛赌上永世的孤寂才找到的,而他则是耗尽永世的孤寂才与她相遇,怎么可能忘得了?
脑中的思绪带领著他不断地追寻这一份椎心泣血的情愫——
在白帝城的栈道上头,在公安的阵营里,在江陵的後院偏房里……他想起来了!她是那个倔气的校尉大人,他想起来了!
该死,他方才居然以那样冷淡的态度待她!
暗斥了自个儿半晌,他冷眼睇著蜀弓董,随即无可奈何地对朵颜道:「朵颜,我叫蜀式芫,不叫作大鹏,不要再喊那个名字了,听起来教我痛苦不已。」
朵颜难以置信地抬眼睇著他,泪水疯狂的决堤,彷似笑、彷似哭,那难以形容的表情教人心怜。
「可以放我们走了吗?」蜀式芫睇著蜀弓堇,心里五味杂陈。
他分不清楚他到底是想置朵颜於死地,还是想要激他恢复记忆。倘若他真是大哥的话,那他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但倘若他是真正的周郎,他又怎么会愿意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不管他到底是不是大哥,他都想不透这个道理。
周公瑾玩味地笑著,收回长剑。「卧龙在前厅等著,倘若要走就赶紧走,随你是要到荆州还是益州,我都管不著,只要别再让我见到你。」
话落,他随即转身离去,而蜀式芫亦无力地软倒在地,虽然很窝囊,但他是真的伤得太重了。
「朵颜,我让你受苦了。」他软倒在她怀里,身上真的是挤不出半点力气。
「不,一点也不,一点也不!」她的双手捧著他的脸,泪水像是雨水似地一滴接著一滴落下,串成了珍珠泪。
「朵颜,相信我,我不会把你忘了,绝对不会……」他再一次承诺,尽管他虚弱得快要昏厥过去。
「我知道。」她笑著,不断地亲吻著他的脸。
一颗焦躁不安的心总算是安定下来了,总算可以不再像随波飘零、寻不到根的浮萍,她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让她依靠的肩膀了!只有天知道她并不是那么喜欢置身沙场上。
「不过……」他使尽全力地微嘟起唇,在她泪湿的粉颊上偷了个香。「先扶我起来吧,我们先离开这里,先回公安,再慢慢地聊。」
可恶,他真的快体力不支了。
「二哥!你到底怎么了?一说时迟那时快,蜀倥茗冲进房内,如丧考妣地吼著:「都怪我那天先行离席,都怪我不听大嫂派来的特使的话,才会让事情演变至此地步;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啊,因为那时候我正好……哎呀,身为男人,二哥必然是了解的,是不?不就是那一回事嘛……」
「闭嘴!」蜀式芫和朵颜不约而同地吼著。
蜀倥茗很无辜地扁了扁嘴。
「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尾声
「这个病人还没有醒吗?」
「嗯。」
「各方面都正常吗?」
「嗯。」
刻意压低音量的谈话中夹杂著仪器制式跳动的声音,如潮水一般,自四面八方涌入熟寐中的他耳中,蓦地惊醒了他。
多么熟悉的声音……
在黑暗中,他左顾右盼,竖起耳朵寻找著声音来源,思忖著那抹熟悉到教他感到心疼的声音。
他仿佛睡了很久,在黑暗中停驻了很久,在一望无际的幽黯中摸索许久,却一直找不到方向,找不到一丝可以指引他的光源。
於是他一直停留在原处,感觉身旁是一片教人窒闷难遏的静谧。
那到底是谁的声音?
仿佛在亘久之前的时空中曾经听过,那是一种教人想念到流泪的感动,亦是一种教人思念到心碎的悸动,在他体内沉潜著,在他的心版深处游移著,拉扯著他向来无情无欲的心念。
他回过神,迫不及待地想寻找声音的主人,可他却睁不开眼,移动不了身子,更不明白自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来你得再替他处理一次了。」
「嗯,那我先去准备一下。」
声音再次响起,但是也再次远离,混合著几乎分辨不出的脚步声。
他惊慌地在黑暗中走动著,手脚并用地快步往前走,想要追上那道声音的主人,想看清楚那人究竟是谁,却发觉双腿像是被捆绑住似的,他只能无力地瘫软在原地,痛苦又懊恼不已。
於是他放弃了在黑暗中摸索,努力翻动著彷佛被上了浆似的眼,试著自指尖上头找回一点流失的力量。
声音离他愈来愈远了,倘若他再不醒来的话……
倏地,指尖慢慢地抓住一点流失的力量,那力量沿著指尖慢慢地流进他虚脱的肉体里。
他一鼓作气地睁开眼眸,然映入眼眸中的却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白、刺眼的白、令人作呕的白!
「这是哪里?」
他自问著,眯起眼眸,彷似无法接受这有别於黑暗中的耀眼光亮。
躺在床上,他突地有点迷糊,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他怔愣地坐起身,感觉身体好像被打上一层石膏,每动一下皆可听到骨骼的摩擦声。
对了,声音!
想起方才在耳畔低喃的声音,他连忙自床上翻起身。
尽管全身痛楚得几乎让他软下身子,尽管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他仍想要追逐那一抹如银铃般的声音。
艰涩地扶著墙壁离开单人的病房,望著病房外的长廊,而长廊的尽头则是一大扇的透明玻璃窗。
他突地有种恍若隔世般的激动,他不懂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医院,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里待了多久。
然,尽管脑袋中的疑问层层叠叠,他仍是下意识地往那一扇玻璃窗走去,而短短十公尺的路,却已经让他气喘如牛,汗流浃背。
他倚在玻璃窗边,睇著底下缩小的街景。
脑海中登时翻飞出一串串诡异的画面,仿佛置身在现代,又像在古代,而画面中的人既像他又不像他。
在画面中还有另外一个女人,那张脸有些模糊,令他想不起她到底是谁,更不懂她为何会跳进他的脑海里。
她是谁?
哼,他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了,又怎么会知道她是谁?可莫名的是,有一种椎心泣血的痛停滞在他体内,像是只存在结痂的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