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卧龙说,他们三个人是兄弟,可大哥怎么会对自个儿的弟弟下达诛杀令,甚至是不择手段地欲置他於死地?
这说来说去全都是那个混帐卧龙胡说八道,周郎压根儿不知道这件事,也根本不承认这件事!
「那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蜀式芫略弯下腰,倾身向前,敛下魅眸瞪视著她狂怒不已的脸,不禁又勾出一抹摄魂的笑。
「你明知道周郎打算要我的命,那你为何还待在这里?倘若不趁著这个时候逃的话,那岂不是错过了良机?」
这副模样总算又像她了,知道他的生命受到威胁,她会生气是自然;知道他不在意自个儿的生命,她火大更是自然,不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知道事情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周郎一定还对她说了一些话,倘若他猜的没错,定是同她爹有关。
「可……」她欲言又止,焦躁不已。
说、不说,说、不说……她到底是该说还是什么都别说,只要他赶紧离开江陵便成?
她保护不了他,甚至还得……杀了他!
要她如何下得了手?
她不仅不能跟他走,甚至还得取下他的首级。
倘若她真对他不带任何情感,她可以保证早在她捡到他时,早在他大胆地拂逆她的意思时,她便可以要了他的命;可既然她没这么做,自是因为她不舍,她是如此地不舍,如此地两难痛苦。
爹怎么能要她做这种事?他怎么能够为了巩固益州而把她卖给周郎,甚至还要她不择手段地帮助周郎完成他的心愿!
她以往所立下的血汗功劳,难道爹都没有看见吗?
到了最後,她的命运还是跟姊姊们一样,仍是得为了利益而献上自己。这是身为女人的命吗?
「之前在公安到江陵的路上,我听卧龙说过,周郎近来急著要拉拢益州牧,而益州牧对周郎似乎亦是赞不绝口。」蜀式芫逼近她,神色自若地道:「倘若他们两人达成共识,想要由你来取我的性命,你说这事有无可能?」
朵颜惊诧地瞠目结舌。
他……他怎么会知道?这事是方才周郎在大厅上同她说的,大厅上如此嘈杂不已,他不可能听得见周郎与她的对话!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中了,是不?」
她果真是藏不住心事。
「我不想杀你!」她怒喝一声。
或许她真的无法离开江陵,或许她再也见不到他了,但她不可能杀了他,绝对不可能!
「那就跟我走!」他亦动怒了。「你还记得自个儿说过的话,你还记得自个儿亲允的承诺,既然杀不了我,你就得跟我一块走!」
甜言蜜语犹在耳边,要他如何能够相信两人的命运即将走上岔路,往後不再有交集?他偏不信自己逃不过乱世,既然老天要他出现在乱世中,自然是有老天的用意,他相信自己来到这里,绝对不可能只为了得到短暂的温存。
「我不能走!」她突然自袖中取出微皱的书信。
「这是我爹自益州派遗特使交到周郎手中的信,我不能不听从爹的话!」
他不会知道她有多么无力!
蜀式芫接过她手中的书信,快速地看过一遍。「你真的要照著这信上所说的一切去做?」
包括杀了他,再嫁与周郎当妾?
「我……」否则又能如何?「我不能不听爹的话,我之所以叱咤战场上全是因为希冀爹能够多看我一眼,希冀他会知道他还有个女儿正镇守著边界,我为的不过是要爹多看我一眼罢了!」
可又有谁知道她最後的下场,仍是得献身联姻?
「你以往不可能答应这种事的,为何如今却答应了?」蜀式芫压根儿不信她的推托之词。「是不是因为周郎以我的性命相逼?」
他眯起黑眸,朵颜藏不住心思的神色全都落进他的眼中。这么一来,更可以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只要咱们活著,即使分离两地也无所谓。」她咬牙道。
不!这不是她的想法,她一点也不想离开他,更不想从此只能委身在另一个男人身後,可是事关他的生死,即使晈著牙根,即使心痛如绞,她仍得亲自目送他安全地离开。
「胡说!这根本不是你心甘情愿的!」
蜀式芫握紧双拳,魅眸隐晦无光。
该死的周郎!他到底为何要如此逼迫他?
第九章
打从第一眼见到周郎,蜀式芫便对他不带有任何的好感,他更可以清楚地发现他眼中的敌意,可他仍是不解,卧龙口中的大哥为什么要这样子待他?
「不是我心甘情愿的,但却是我无法改变的事实!」朵颜也跟著咆哮。
不要怪她,不要恨她,毕竟她也是身不由己的,她也不想这么做,可是她真的做不了主!
「为什么不能改变?」他简直快气炸了。「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倘若你不能改变的话,又有谁可以改变?你以为听你爹的话便是尽孝了吗?那不过是愚孝,你懂不懂?他不会感激你的,他甚至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可恶,他简直快吐血了!
记忆中,他彷佛不曾如此盛怒且抑制不了脾气,可如今他真是被她激得怒不可遏、懊恼不已;他痛恨她的愚昧迂腐而不知变通,更加痛恨自己居然连保护她的力量都没有!
身为一个男人,他竟然如此地窝囊。
「我不准你这样说我爹!」她娇吼著。
不要逼她,她真的好为难,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多年来,她一直待在白帝城边界,压根儿不知道爹和周郎之间居然通信无间断,她怎会知道当她以为自己瞒天过海地把他带出白帝城後,这一切竟全在爹和周郎的预料之中,不过是他们早就预料到的计谋!
她怎会知道爹竟然毫不信任地监控著她的一举一动?而周郎那个混帐居然也同爹一个鼻孔出气!
她只是想和大鹏好好的生活罢了,她想要在父与女、夫与妻之间扮演著完美的角色,孰知现实竟是如此让人难以捉摸。
这一切的厄运自她知道大鹏原是刘玄德麾下的凤雏先生之後便开始运转。
早知道乱世之中存在的不是友便是敌,今天的战友有可能变成明天的敌人,而昨天的敌人亦有可能变成今日的战友,这样的变化总是在瞬间。
可她和他之间并不是这样的,她和他不是友更不会足敌!倘若没有战乱,倘若不是身处乱世之中,他们该是夫妻,该是有名有实的夫妻啊!
「那样的爹不如不要,你大可以把他给忘了,就像当年他把你给忘了一般,你可以和我觅个偏远山林交颈一生!」他是个男人,但是没人规定男人不能不安;他也会不安的,尽管他向来不说出口。
她忘了他也不过是一个凡人,在这个战鼓震天价响的乱世之中,他不过是一个失去记忆的男人罢了。
他什么都没有,而当他第一眼见到她时,他所能拥有的便只有她了。
「我做不到!」她跌坐在床榻上。「我只剩下爹了,倘若我把爹都给忘了,那我还剩下什么?」这些年的苦又算什么?
「你还有我,有一个永远都不会背弃你的我,你怕什么?我也只拥有你,是不?」蜀式芫快步走到她面前,大手紧握住她微颤的肩,蓦地把她拥入怀里,粗暴的、凶狠的、焦躁的。「倘若失去了你,我又剩下什么?」
「你还有卧龙,是不?他说过他是你的兄弟,尽管我不信任他,但是我看得出他对你的熟稔,你记不得他,不过是因为你失去记忆罢了。」至少他还有一整个刘军作为後台,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