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愚蠢.他又不是她真正的相公,她不是打一开始便知道了吗?
为何当他一碰过她之后,她反倒不再怀疑他了?她不是聪颖得很?怎么现在却一路倒在他的身上.再也不怀疑他了?
她真是笨,如果恨他的话,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她便不会那么心伤了,可她现在却腻成这副德行,仿佛怕他一转眼便又会消失,或者是又对她置之不理的担忧,甚至连瞎眼的人也可以凭着她的声音感觉出她满腔毫不掩饰的爱意。
如果他真的消失了,那她要怎么办?
他甚至不敢做出这种揣测,怕自己会不舍……
可他连自己的事都烦不完了,又怎么有心思放到她身上去?
现在不该是眷恋儿女私情的时候,但是在某些时候直令他放不下她,心里反倒是挂念着什么。
“相公?”
很好,才想起她,她立刻就出现了。
“发生什么事了,这里是……”
小乔错愕地盯着满室狼藉。
“没什么,不过是我不小心把东西打翻罢了。”这种不负责任的鬼话八成也只有他才编得出口。
蜀弓堇浅勾着笑,幽邃粲亮的眸底闪烁着复杂的光痕。
面对她,还是避开她?
不管作法如何,都只会让他感到烦躁。
“相公,你的气色很差,你身子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了?”小乔轻挪莲步,跪坐在他的身旁,压根儿不管满地的狼藉是否会污了她的裙摆,一双盈盈秋水直盯着他过分惨白的脸。
他突地一愣,勾在唇角的笑痕更深。
“没事.不过是快要被气炸罢了。”
好可怕的观察力,是他的病情一天天的加重以至于他再也掩藏不了,还是她真是恋他至深,遂他的一举一动皆逃不过她的眼睛?
别这样看着他,她愈是对他好,他只会觉得愈心虚罢了。
她满腔的爱意是恁地疯狂而毫不保留,全心全意地献上她的人和心,但是她可知道在她眼前的他,根本就不是她最深爱的相公?若是她可以再用以前那种张牙舞爪的姿态靠近他,或许他会觉得安心一点。
“发生什么事了吗?有什么事好气的?”小乔不禁张口轻怨: “这些日子来,你老是顾着军事,压根不在意自个儿的身体……”
唉,他是这样的人吗?
她一直不了解他。
这也不能怪她,毕竟甫成婚,两个人便分隔两地,她根本还来不及了解他,便夜夜守着空闺……
“这时候哪里还管得了自个儿的身体!”他不禁吼着,控制不了急躁的心神。
“真不知道主公到底是在犹豫些什么,直到现在仍不愿西征,难不成真要等到诸葛孔明那贼小子把握住了机会才来后悔莫及吗?”
一说起他,一肚子的火不禁又烧了起来。
“你和卧龙先生是否发生过什么事?我觉得你老是处处针对着他。”
他的眸底有着深深的恨却又带着微乎其微的挣扎。
为什么?如果他真要置卧龙先生于死地的话,压根儿不需要犹豫的,是不?
然要杀他,却又不忍杀他,这其中未免太矛盾了?
“我没那闻功夫针对他,对付他不过是兵家之计,怪也只得怪他身在刘玄德的麾下,我们不得不成为敌对。”面对她疑问的眸,他不禁有点心虚。
她真能把他看得这般透彻?仿佛不管他要做什么打算,用不着他说出口,她便可以猜出他的想法?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女人?难不成她是会读心术?在她面前,他透明得不像自己。
“虽说是兵家之计,但是,倘若可以和平共处,为何还要挑起祸端?”小乔轻叹了一声。“黎民百姓等着太平日子到来,如今三国鼎立的局面看似已成定局,何不就此停兵,别再屠杀生灵。”
“那是你的妇人之见!”他冷哼了一声。
要他三分天下,遵照天理,他做不到,也不打算顺遂了蜀倥茗的意;他才不管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只想要打败倥茗,他只想要证明自己一点也不比他差,甚至还胜他数筹。
“但是,一个女人要的不就是这么平静的生活吗?”她敛下水眸,一改往日剑拔弩张的模样,反倒是多了一份小女人的娇艳。“守着一屋子的暖意,一屋子的寂静,还有相公在旁,倘若还有孩子,那就更美好了!杀伐征战之下,有利可图的不过是握有军权的将领,甚至拥地划屯的官吏,百姓又得到了什么?妻离子散、颠沛流离,寻不到落叶的根,回不了欲归的土,乱世之中,究竟得到好处的人是谁?
乱世递嬗是咱们控制不了的,而重权显势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我图那些做什么?我倒只愿有你在我的身旁,即使命丧黄泉底下,至少还有一个你供我在轮回中想念,总比空名虚势还来得好。”
她也没想到自个儿会这么说,但这话一翻上脑袋瓜子,一个不小心便逸出了嘴,止也止不住,仿若泛滥江河。
可这里头的字字句句皆是她的肺腑之言,句句镂心。
“那是你……”
蜀弓堇震愕不已,吐不出反驳的话。
他从没想过这些问题,从没想过在生死边缘的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在二十一世纪的他这样,在现在的他也一样,他所追逐的,看在她的眼里仿佛有点愚不可及,但那却是他生存三十多年的理念。
没道理因为她一席妇人之见而改变自己的想法,但不知为什么,当她一字一句地描绘着情景,他的脑海中便跟着拓印出画面……
一屋子的暖意,一屋子的寂静,还有相公在旁,倘若还有孩子,那就更美好了……
多么无能的想法,但是他却感到一丝丝心动。
“禀报太守,益州刘召拜见!还带着鲁督军的书信。”
特使洪亮的声音突地把他拉回现实,强把他镂在脑海中淡淡的浅影给抹杀掉,他随即回过神来。
“呈上来。”
他冷绝地睇着特使。
特使诚惶诚恐地递上书信,随即退到门旁;蜀弓堇双目如炬地瞪视着鲁子敬遣人带来的书信,疑虑丛生。
“怎么了?”
小乔轻声地问。
蜀弓堇睨了她一眼,随即对着在一旁等候的特使道:“先请刘召到正轩厅等候,我随即便到。”
“是!”
领命而去的特使毫不迟疑地离开。
蜀弓堇敛下冷郁的眸,任思绪沉潜。
怪了,白帝城边界怎会有人懂得如何运用火药?这门技术在这时代里尚未开发完全,可以像他这般控制火药量的人必是不多。除了同在这个朝代的倥茗,他不作第二人想,但从子敬所回报的消息得知,那个以火药击退曹军的男人,竟是刘军里的凤雏……
更令人意外的是,朵颜居然和那个男人极为亲密。看来他的计划势必要有些变化,否则肯定圆不了他的梦。
不过,子敬这家伙,真不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什么,居然送凤雏回刘军营,甚至连朵颜也一并送去。
他难道不知道他的计划吗?看这模样,想必他定是蓄意捣乱他的计划!
捉到刘军麾下的谋士,不把他带来江陵,居然还好心地送回刘军营。
可恶,他到底是哪一个阵营的人?
简直快要把他给气死了!
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亟欲拉拢利用的刘召脱在已在大厅等候,他势必要与他好生沟通才行。
眼前的地到底要怎么利用他,才能够借由他的力量完成他的霸业?
啧,竞无端冒出个凤雏先生,打散了他天衣无缝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