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他的手劲一松,她立即乘机脱逃,还不忘连退数步,拉出一点安全距离,省得他又贪恋地赖上她。
「不成吗?婚期就订在下个月的十日!」
花问柳怔愣地盯了她好半晌,直到额际青筋隐隐抽动,他才忍不住恼声低吼道:「那混蛋家徒四壁,就连生活都得要妳救济才过得下去,如今妳要嫁与他,那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她是疯了不成?和那男人不过相处几日的时间罢了,她居然决定要嫁与他,她脑袋真的坏了不成?
她真宁可要一个不事生产的穷文人?
他到底有哪一点比不上他的?他暗地里比较了一下,确定自个儿实在胜过他千百倍,然而她却宁可要他?
「这事儿一点也不难,我自个儿有笔积蓄,可以同他做点小生意;要不也能够供他上京赴考,他日若是及第,我可也是个官夫人哩!」言下之意就是她不会再委屈白个儿求他了。
她相信康友敬是有才气的,只不过这一回没适切地表现出来罢了。
「倘若妳做不了小生意、他也无法及第,你们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妳干得了粗活、有法子天天在柴米油盐之中打转吗?」简直是在痴人说梦!她连自个儿下厨都不会,过的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要她怎么去伺候他人?
「谁说我不能?你没听过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吗?只要我有那个念头,还有什么我做不成的?」不过是些琐碎的小事罢了,有什么难的?
「妳……简直是儿戏!」他低声怒吼道,额际暴凸的青筋增添了几分挣狞。
「就算是儿戏也是教你给逼的,谁教你老是要追着我跑!」若他不要老是跟在她身后的话,她哪里需要这般急着定下终身大事?
「我?」是因为他?
「算了,那些都不重要,横竖我嫁他嫁定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她才不是全因为他,自然也是有一小部分是因为康友敬,因为他……
他怎么着?方才瞧他像个痴儿般,问了话也不会答,答了也是吞吞吐吐、支支吾吾,要不便急着要同花问柳攀关系,等着他给些好处……啐,真是可耻,但她现下可不能再这样想了,毕竟,她都同他提起婚事了,总不能因为他今儿个表现不好,便急着要撤回这门婚事吧?
「无聘无媒的,这婚事要怎么办?」
「咱们江湖儿女才不计较这些琐事,重要的是自个儿开心就好。」只要真是瞧对眼了,两人私定终身也不为过。
可……真有这般对眼吗?不知怎地,教他一搅和,她总觉得有些不确定了。
「好歹总要通知老爷子一声吧!」花问柳眸底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突地想到还有一面免死金牌。
「算算就只剩下十来天了,待我差人把信送到他手上,我都已经成完亲了。」她压根儿没想到这回事,就算真想到了,她也不打算知会爹爹,因为他肯定会阻止她。
他浓眉一拢,俊脸进出几分戾气,「妳既知如此,又何必要将婚期订在下个月十日?妳该知道婚事得由父母做主的,妳还……」
「得了,咱们卧龙坡上的姑娘有谁真会遵照礼教来着?我爹早该明白我这性子了!」说穿了,当初她几乎可以说是逃出卧龙坡的,幸好有大姐起个头,不然只怕她早已落在花问柳的手中。
全都要怪爹看不透她的心思,老早便将花问柳当成自个儿的半子看待,才会教她飞也似的逃下山。
花问柳愣了半晌,浓密的长睫敛下,遮去大半隐藏在眸底的算计和失落。「听妳言下之意,妳是已经铁了心了?」
真已经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了?
他怎能忍受事情走到这一步?他如此处心积虑地算计,如此费心讨好她,可走到最后,她竟然还是要成为他人的新嫁娘?
最最可恶的是,她挑的居然是个不入流的混蛋文人!
「说什么铁了心?这是大喜之事,听你说得好似我万般无奈似的。」这可是一桩让她等不及要鸣炮庆贺的事,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成亲哩。
这一回,她绝不容许他破坏。
好不容易走到这里,眼看着再一步她便可以过着理想中的生活,要她如何忍受再教他给破坏?
范洋没好气地抬眼瞪着花问柳,猛地发现他正专注地凝视着自个儿,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盛满忧郁及……万般深情,教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又想要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瞧她,以为她会因此而改变主意?
别傻了,她心里可是想望得紧,岂会因为他而改变?
她瞇起眼,见他缓缓逼近,不由得防备地道:「你别靠过来。」她就知道每当他露出这种眼神时,就是想要扑上她。
这可不成,她就要嫁作人妇,她……该死!都怪她想得失神,竟教他给一把搂住了。
她咬唇暗恼,方要开口骂他,却觉得环在腰上的力道突地一松,错愕间,他已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张口吻上她。
范洋傻傻地瞪大眼,感觉他炽热的唇舌亲密地缠绕着她,吻得她发疼。
仅仅一剎那,他随即又松开了她,任她脑袋一片空白地睁大眼,直直望进他哀伤的魅眸。
范洋愣了好久,连花问柳何时离开的也不知道,她满脑子只有那双蓄满哀伤的桃花眼,一阵不忍涌上心头,教她疼得无以复加……
第九章
心……疼哪!
不知道是病了还是怎么着,这几日来,范洋总觉得胸口郁闷得快喘不过气来,心头更是如针扎般地刺疼着,教她心烦意乱,啥事都提不起劲来,就连见着康友敬也不觉得愉快,反倒是闷透了,就像外头晦暗的天色一般。
看着眼前说话说得口沫横飞的康友敬,她二话不说地随即别开眼,从破旧的小屋内眺望外头灰蒙蒙的街景。
真是闷哪!早上明明还洒着明亮和煦的晨光,现下倒有几分风雨欲来的萧瑟气息,教人不敢相信在同一天里头,竟会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天候--实在像极了阴晴不定的花问柳。
有时疯癫笑闹,有时却又冷肃淡哂,再加上偶发的震天暴咆……哼,他的底细可真是难以摸清哪。
说不准他是在宫里教宫闱斗争给斗得脑袋发昏了。
想着想着,范洋不自觉地轻勾起笑意。
打从那一日之后,她就未曾再见着他了。
若不是涛儿总会适时地提醒她,她几乎要以为他已经走了,然而他依旧住在她的院落里,这不是意味着他摆明在闪躲她?
真是耐人寻味,以往都是她躲他,现下角色互换,倒教她难以适应了。
这一回和上一回可是大不同的;上一回是她不睬他,但他依旧等着她,而这一回他却无所不用其极地避开她。
这感觉竟教她有种莫名的空虚失落。
他不在她身后追着她跑,已教她感觉有些古怪,如今竟还避不见面。
哇,与其躲着她,他为何不干脆回京城算了?难道他现下都不需当差干活了吗?天天耗在苏州,就不怕皇帝老子哪天怪罪下来?
他真这么受宠?仗着主子宠爱,便骄纵起来了?
他说是告假,但皇帝老子究竟定给了他多少时日?总不可能一直放纵着他在苏州而不管吧?
「他日妳再找个机会,同花公子约个时间,让我再过府拜访一趟。」
范洋正思忖着,又突地听见耳畔传来康友敬聒噪的声音,教她不由得微拧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