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能像幼儿园时,只要奉上几根棒棒糖就能跟心爱的小男生和好就好了……
「夏侬,妳可以先走了。」裴若津头也没抬地说道:「剩下的事我来做。」
椅子停在半空中,她赶紧说道:「没关系,我再一下下就弄好了。」
糟糕,老板要赶人了!
「快想点办法啊!女人!」她低声斥责自己。「妳平时的胆子到哪儿去了?」
「妳刚说了什么吗?」店老板的耳朵特别灵。
「没事!」她迅速地答道。
懦夫!她不齿地暗斥自己。
接下来的沉默持续了好几分钟,夏侬以乌龟的速度拖延时间,但最后还是把工作做完了。
可恶啊……她向来都很唾弃那些别别扭扭、说话要拐十几二十个弯的女人,没想到今天地也变得这么孬。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虽然她交过好几个男友,告白这件事对她却是初体验--
也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让她如此在乎过。
「老板……」她试探性地喊道。
「还有事?」
冷淡的声音像是猛烈的最后一击,把她的迟疑一下子赶跑了。
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我有事想跟你说。」她强自镇定地开口,但人站得远远的。维持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能让事情较容易一些。
他停下手中书写的动作,没有看她。
「昨天你对我说的话让我想了很久……」
他放下了笔,默不作声。
她说:「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对你有一种特别的好感,我想你大概也看出来了。不过我得承认,当时我会来应征工读生,多少也是抱着一种好玩的心态。后来慢慢的,连我自己都不晓得是怎么发生的,对我来说,你变得愈来愈重要。」
深吸了口气,勇往直前的工读生继续:「听起来或许有点蠢,可是我每天都很期待着来咖啡店报到,只要能看到你在这里,我连扫地、擦桌子这类的工作都做得很愉快。」够自虐吧?
她停顿下来,怀着希望地等待了好一会儿。
只见他自凳子上转过身子面对她,俊脸上掠过某种不知名的情绪,但两片有型的嘴唇仍紧紧地闭着。
为什么他不说话?难道他打算让她唱独角戏唱到底?
好吧!再接再厉。
「我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举止很轻浮,很难让人当真,你不相信我也是情有可原,算是我自食恶果吧……但我还是要说,每次在你身边,我都会感到一种特殊的安定感,尤其是触摸到你的时候,好像平时那种飘荡不定的心情,终于有了个着陆的地方……」话出口时,她不禁对自己感到微微的讶异。
没想到她也能说出这种带着诗意的话。
自信心大幅提升,她期待地望着他,却发现他仍像尊石像般静坐着,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心情再度跌落谷底。
虽然她的脸皮比一般人厚,但好歹也是个女孩子啊!
难道他不知道让一个女孩子这样剖白,又迟迟不肯搭腔满没天良的吗?
她有点难堪地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接着又说:「独自一人活在世上是件很吓人的事,不管你怎么假装都没法驱除那种孤立感,当然,有几个关心我的人,但是那终究不够。」她垂眸,自顾自地轻扬嘴角。「原本我并不知道自己在追寻什么,直到昨夜我才发现其实我要的东西很简单,我只要一个能分享感觉、生命,以及一切的人,而我也相信……我已经找到那个特别的人。」
她又停了好几秒,暗自祈祷能得到一点反应,可惜吧台那边还是静悄悄。
忍不住抛给他哀怨的一眼,她思索着接下来该说的话。
早知道要自弹自唱这么久的话,她会先准备好一大杯开水……现在还真有些口渴了。
裴若津坐着一动也不动。他向来不是个喜怒易形于色的人,然而他此时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压抑住她那一番话引起的剧烈激荡。
即使如此,在他开口时,仍免不了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粗嗄。
「夏侬,过来。」
「呃?」她愣了一下,原本逐渐成形的另一段感性剖白被驱逐得一乾二净。
「过来。」
她犹豫了半秒,然后小心谨慎地走到距他一步的地方,有点担心老板是嫌她太吵了,所以想修理她一顿。
冷不防地,他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向自己。
他仍坐在高脚凳上,结实的一腿曲在座椅之下,另一腿则伸展得长长的,她被局限在其间,几乎贴着他的躯体。
「那个……我还有一些话……证明我的诚意……」她睁大眼睛,神智被纯男性的怀抱逐渐淹没,开始不知所云。
接下来发生的事并不特别快速,却让她震愕地无法动弹,她感觉自己就像中了邪似的,睁着眼睛,即将跳入一个足以将她完全吞噬的巨大漩涡。
热热的掌心压在小蛮腰后,力道稍稍加大,直到她真正贴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滑入她的脑后,穿插于她的短发间。他微仰着头将蜜色脸庞引向自己,她的双手则不由自主地按在那宽阔的肩头上,侧首任他吻上她。
他的唇就如记忆中的柔软、诱人……不,比那更美好,只有他才有那种既温柔又阳刚的气味和触感。
她迷迷茫茫地想。
在他将舌尖探入她的口中与她的交缠在一起时,她感到一簇火焰在体内猛地燃烧起来,同时也失去了最后一分思考能力。
这个吻,就和他的人一样沈静、内敛,同时又隐含着无穷尽的爆发力。
她站着,他坐着;她居高,他处低,然而他却能以一种不带霸气的主控力量引导着她,以及她的所有感觉。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双手已缠绕住他的颈后,只是急欲攫取更多的他,给出更多的自己。
直到两人都快缺氧,四片唇瓣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他的额头抵住她的,在狂猛的心跳中,她隐约听见凌乱而急促的呼吸声,但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老……老板,为什么你……你……」她喘着气,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倒不是她对这个热吻有任何反对意见,只是事情的发展实在令人迷惑。
平坦的胸膛起伏着,他似乎也在调整自己紊乱的气息。
「夏侬。」他缓缓开口,并未直接回答她。「我一直都知道自己这副长相常常招来不必要的注意力,虽然我并不喜欢,却也不觉得特别困扰,因为我知道该怎么应付。」
她一边聆听,一边强迫自己的心跳恢复正常。
「然后有一天,一个黑皮肤、大眼睛的短发女孩大大方方地走进我的店里,说要应征工读生。她打扮得像是要应征银行主管的职位,说谎的技巧也挺蹩脚的,可是我发现我居然还满喜欢有她在店里工作的主意,于是也就违背理智地雇用了她--」
「我可是想了一整晚,才编出那个我也想开咖啡店的理由呢!」她忍不住发出下平的抗议。「再说我的皮肤也没那么黑……」
他轻笑一声,又接着说:「这个新的工读生比我认识的任何女人都大胆,不但一天到晚邀我出去约会,还喜欢毛手毛脚,有一次甚至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了个吻。」
夏侬讪讪地陪笑两声。罪状通通成立,被告不敢抗辩。
「然而她的魅力却也令人难以抗拒,我发现我变得愈来愈在乎她。只是……」他顿了一下,抬眼望进她的眼睛,彷佛看入了她的灵魂深处。「只是有些时候,我觉得她似乎只是想在生活中找点新鲜好玩的事情做,有些时候,我则猜想或许她只是一缕需要人陪伴的寂寞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