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就是这里!”世善突然大叫,冲进老查理和约翰之间。“先把帽子给我。”他伸手抢过那顶帽子。
约翰晚了一步,一直镇定自如的脸霎时垮了下来,他先是狠狠地瞪了世善一眼,接着拔腿跑了个无影无踪。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别说老查理不懂,玫瑰也是一肚子纳闷。“世善,他为什么要跑?”
“他的诡计被我拆穿了,当然要跑。”世善伸手在帽檐摸了一圈,半晌后,他撕开帽檐,十几张法郎掉下来。
老查理把纸钞捡起来,数了数,讶异道:“这正是我借给约翰钱的数目!”
“这么说是约翰说谎喽!他并没有把钱还给查理先生,可是他怎么敢发誓?”玫瑰还是打心底认为每个人都会遵循自己的誓言。“你又怎么知道有钱藏在帽子里?”
世善考虑要不要骂她的天真。
都几世纪了?要人类不说谎,就等于要牛不吃草,根本是不可能的。
枉费玫瑰活了这么久,一点世事都不懂。
可是他又发现,他其实很喜欢她这般天真善良,纵观曾围在他身边的众色女子,没有上万也有几千,何曾见过如此正直无伪的?
只有玫瑰是唯一、绝无仅有的例外。他想永远保护她这纯挚无邪的天性不受污染。
“其实是约翰自露马脚。”世善停了一下,看到玫瑰和老查理俱是一脸茫然,忍不住笑道:“你们想想,如果约翰不将帽子交给查理先生保管,他可不可以发誓?”
“当然可以。但发誓跟帽子有什么关系?”玫瑰还是不懂。
世善温柔地凝视着她。“所以喽,他为什么要如此慎重地将帽子交由查理先生,而且从头到尾他一直强调,‘我确实把钱亲手交到查理先生手上’,却丝毫没提到查理先生是否将钱收下了,这其中很明显有问题。”
玫瑰和老查理很安静地等待世善做下结论。
“因此我就猜,约翰到底用什么办法将钱交到查理先生手上,却又不用还给他。答案只有一个,就是把钱藏在帽子里,让查理先生亲手拿过它,再要回去。他的誓言没有错,可是他的确撒了谎,也耍了诡计。”
“原来如此!”老查理异常感慨。“枉费我这么信任约翰,想不到他居然骗我!
“唉呀、事情过去就算了,别想这么多了,老先生。”世善笑着安慰他。“反正您已经把钱要回来,又不吃亏。”
“是啊!真是非常感谢,美丽的小姐,你真聪明。”老查理诚恳地弯腰鞠躬。
“这一点点小意思是我的谢礼,请你收下。”他从纸纱中抽了一百法郎递给世善。
“不用客气啦!”世善把钱推回去,吐吐舌扮个鬼脸。“其实我也没多聪明,只是常常想鬼点子骗人,使坏使多了,自然变得机灵起来。”
他拉起玫瑰的手。“查理先生,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世善和玫瑰迳自越走越远。
“小姐……”老查理朝他们背影喊道。
真是好感动,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有好人的。
世善朝身后挥挥手,丢下一句。“老先生,我是男的。”
“呃?”一句话像炸弹,把查理先生感动的眼泪全炸回肚子里。
年头始终是变了,好人还得兼任变态!
不过被这句话吓得最厉害的却是克林。
总有一天要把毛世善捉来扁一扁,居然在车站前广场,这么光明正大宣布自己真正的性别,这不是纯心搞砸他的任务?混帐!
走过广场对面,再来就是车站前的售票亭,从这里开始人烟逐渐稀少,只有少数几盏路灯散发着不甚明亮的晕黄光芒。
打离开老查理后,玫瑰便一直拿眼偷瞄世善。
他紧抿双唇,难得地露出鹰隼般的目光,原本柔和的俏脸绷出死硬的线条,一本正经得叫人害怕。
他在生气吗?因为刚才她擅自作主,答应帮查理先生的忙?亦或恼怒她的不信任?
“对不起,世善。”玫瑰试探性地唤了声。
他没理她,反而加快步子,本来就紧张的身子更加明显地僵硬起来。
“我刚才确实太冲动了,没考虑清楚,差点害了查理先生。我想你才是对的,要答应人家一件事之前,得先想到责任问题,不可以因一时心软,或以为只是简单的举手之劳,就轻易许诺。”
这么慎重的忏悔应该有效吧?玫瑰鼓起勇气再瞥他一眼。
惨了惨了!枉费她说干了口水,世善的表情照样僵得恐怖,这次真的要完蛋大吉。
“对不起,我不该骂你没有同情心,事实证明你才是最有爱心的,而且一点都不自私,所以……”玫瑰惭愧得头都快掉下去了。
“闭嘴!”世善突然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嘴。
“世善!”他未免太小气了吧?她道歉道得嘴都歪了,他火气还这么大,真过分。“喂……”
“少废话,马上隐身。”他低声咆哮。
到底是怎么回事?玫瑰实在很想问清楚,但一接触到他那双在深夜里依旧熠熠生辉、不停发出阴骛光芒的眸子。“有状况!”多日的相处培养出来的默契,她很快了解他的用意,二话不说,一旋身像阵轻烟消失在暗夜里。
“克林。”世善就着胸前的链坠喊一声。
没有反应!糟糕,刚才他发现被跟踪时,一心想引出那个跟踪者,走得太快,忘了要和克林保持适当距离。
“玫瑰,你还在吗?”他猜她绝不会放心离他远去,肯定是隐身在他身旁。
“我在你左手边。”空气中响起玫瑰紧绷沙哑的声音。
“别紧张。”世善安抚地低喃。考虑着是要往光亮的人多处走去,还是干脆将这名跟踪者引至黑夜的角落,好方便他现身。
前者可以保障他的生命安全无虞,但今晚的任务铁定砸锅。
后者他有机会能够逮到一名现行犯,不过根据这位跟踪先生轻盈的脚步声判断,是他逮人家、或者人家逮他……嘿嘿!这一点尚待商榷。
“玫瑰,我要你立刻去找克林,找到后把他带来售票亭左后方那个厕所里,越快越好。”
世善还是决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是杠上这名跟踪者了。
“你小心点,我现在就去。”玫瑰是最佳的伙伴,她信任他的身手,尊重他的决定,因此他一下命令,她毫不考虑地马上执行。
世善虽然看不见玫瑰,却可以感觉到她的存在与否,一发现她走了,他立即迈开大步往售票亭左后方走去。
厕所前面的灯光最暗,又有一株大树挡在入口处,里面就算发生枪战,十之八九也不会有人发现。
那个跟踪者如果够聪明,应该会选择这种地方犯案。
当然,先决条件得他是他今晚大费周章布线,准备钓的那条大鱼。否则一切还是白搭。
“小姐,这里是男生厕所,你走错了吧?”
一个淫邪轻佻的声音在世善转过大树后,蓦然响起。
“不可能错的,我又不是笨蛋,会搞不清楚男女性别!”世善话里另一个意思是:只有你这个眼睛脱窗的白痴,才会看不出来我是男、是女。
“所以我最讨厌东方人。”语音稍落,出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孔。
老实说,世善一点都不讶异。这个人完全符合他早先对嫌犯的猜测。
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这里的环境了若指掌。
平时的风评很好,连一年来观光一次的旅客都百分之百信任——诚实的约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