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咪不知道耶!随缘吧!不过我想世上应该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才对。”严格说起来,时间长短并非莫可坚持的要点。
她只是不愿成为心爱男人的绊脚石。“爱”是一种既脆弱又单纯的东西,若是不能全心全意地呵护它,随便搅和一些外在的原因与利害关系,会很容易扼杀它的生命的。
“哦!”随缘的意思是不是表示,母亲并不介意提早与父亲相会呢?小世放心地笑了。“妈咪晚安。”既然如此,他也不必躲得像乌龟似的,若有机会,何妨送个惊喜给母亲?
“晚安。”莫可站起身,关灯,走出儿子的房间。
哈啾!她忍不住打个喷嚏,下午回家时,不小心淋了一点雨,八成染上风寒了,头有点晕。生病的人特别虚弱,不知不觉又更想他,如果这时候他在身边就好了,虽然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能老想着要依赖他,可是人在不舒服时……唉!若有双厚实的臂膀可以依靠,那该有多幸福。
第二章
“这已经是我寻访的第九十九间学校了,然而莫可,你究竟在哪里?我还要找多久,才能找得到你?”世美得体地应对着伴他参观校园的校长与教务主任,满脸灿笑中,只有那对照照生辉的瞳眸偶尔飘过些许乌云。
当年,他大学一毕业,立刻抛下相交至深的女友,独闯天涯,二十郎当岁的年轻小伙子,以为儿女私情只是人生中最不重要的一小部分,岂能与事业、前途相提并论。
然而,如今三十岁的大男人,他如愿以偿坐在权势名利的顶端,可是……他好寂寞、好空虚、好孤单……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羡慕起大姊和大姊夫的夫唱妇随、荣辱与共;大哥和大嫂的热闹生活、喜乐相伴;二哥和二嫂结伴遨游天下,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每每在这当口,他就后悔曾松手放弃掉的一切,原本他可以过得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幸福的,但……
“客人、校长、主任好。”一个小学生走过去时,有礼地朝他们鞠躬问安。
“你好。”世美一本正经地朝小男孩点了点头,眼角余光忍不住追寻着那道小小身影,好可爱的孩子,七八岁了吧?一张小脸蛋分明稚气未脱,却蓄意绷得像张扑克牌似的,真是有趣。
他想起兄姊们那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起初他还笑他们愚蠢呢!可是现在,他不晓得多希望自己也能拥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今天真是太荣幸了,可以请到誉满全球的毛律师拨空前来本校演讲,您的到来,使敝校蓬荜生辉。”校长的高帽子一顶戴过一顶。
“哪里。”世美漠然扯动唇瓣拉出两道不具笑意的弯弧。天知道他愿意屈驾到各小学演讲,目的只是想找出失踪多年,目前可能担任国小教师的情人。
况且这种恭维辞他听多了,早已麻痹,再多的荣耀与喜悦,找不到人共享,也只是强大的空虚罢了,若莫可在……
呵!他又想起她了,年纪越大,思念她的次数就越频繁,尤其亲身品尝过人生酸甜苦辣的各式滋味后,心底越发渴望拥有一个荣辱与共、祸福相依的亲密爱人。
而莫可正是他打心底渴求的最佳人选,他永远忘不了求学时代那份没有心机、不图报酬的纯爱。
现今在他身边打转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将他称斤论两地在评论,只除了莫可,那个最笨、最呆的单纯女人,才是惟一真心只爱他一人的家伙,可是她在何处呢?
“……如今提起‘毛世美大律师’的大名,谁能不知、谁能不晓?”教务主任帮腔地拍哄着。
“哪里……”他早厌倦了这些没有内容的对话,抬起手正想阻止校长和教务主任继续拍马屁,一颗小炮弹突然冲到他面前。
是刚才路过向他们行礼的小学生。
“先生,请问贵姓大名?”男孩笔直的目光射向世美,他刚才似乎听见一个令人震惊的名字。
喝!校长和教务主任同声低呼,哪里来的无礼学生,竟敢当面冲撞贵客。
“你……”教务主任举起右手,正打算开炮轰人,却被世美一记冷冽的眼神慑怔当场。
他玩味地蹲下一百八十五公分的庞大身躯,森寒目光扫向男孩。
男孩没有回避、也没有惊慌,灵黠的大眼里闪着坦诚与智慧的光芒,甚至带点孺慕,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
好样的!多少年了,没有人敢当面迎向“毛大律师”的视线,有些客户的小孩看到他,甚至会被那满身的冷冽气息吓哭,而这小子——他够种。
世美饶富兴味地朝他伸出友谊的手。“你好,我姓毛,毛世美。”
男孩评估性望了望那只伸到面前的大手,半晌,他平稳地伸出手和世美相握。“你好,请问毛先生的名字是这三个字吗?”他把一直挟在腋下的课本翻到背面,递到世美跟前。
世美将视线投射在小学二年级的课本上……哈?他眨眨眼,定神再看一次,课本背面端正地写了三个字——毛世美。
这是男孩的课本吗?如果是……嘿!他们同名同姓耶!
有缘?抑或巧合?他点点头,很有兴趣听听这个男孩接下来会说出什么更巧合的事。
“毛先生有三个兄弟姊妹,大姊毛世宇,大姊夫王豫、大哥毛世真、二哥毛世善?”
“嘿!小朋友,你会算命吗?算得可真准。”世美开着玩笑,阴鸷的眼眸却眯更细了。
“不是。”男孩摇摇头。
“哦?那你怎么会知道我这么多的事?”世美挑了挑眉峰,鼻端闻到阴谋的味道。
“因为我是你儿子。”男孩拍拍他的肩。“我母亲姓王,王莫可,毛先生大姊夫的妹妹。”他开心地笑了,扑克牌般的小脸蛋垮了下来,漾起天真无邪的纯辉,看来给母亲惊喜的礼物有着落了。
“嗯?”一口气险险岔进世美的喉管里,若非那两只即时握紧的拳头,“冷面律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招牌面具,岂不要垮在当场。
错愕过后,便是惊怒。星星之火以着燎原之势迅速地席卷他整个身躯,连太阳都躲进云里,不敢与这炽烈的热气争辉。
情感上,他是相信男孩说的话的。
会说出“我是你儿子”,而不说“你是我爸爸”这种倨傲自我的态度,除了他毛某人的儿子,不会有别人。
会在自称是他儿子后,又叫他“毛先生”,而不叫“爸爸”,这种怪异的言行,除了那个天真愚蠢,兼逻辑观错乱的女人——王莫可外,恐怕也没其他人教得出来。
再加上一张活脱脱是他小时候翻版的脸孔,同名同姓一字不差的名字——毛世美,嘿!要有人说他不是他儿子,那才有鬼。
可是在理智上……
记忆中和莫可交往的四年里,除了亲吻、拥抱,压根儿再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行为,难道亲亲小嘴也会怀孕?老天爷这个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
而且莫可若真的生下他的孩子,却又执意躲他八年,哼!他不以为她是别有目的,以他对她的了解,她根本没有玩心机的本钱。如此说来,这女人大概是疯了。不过,太好了,他就快要找到这个笨女人了。
***
“对不起主任,我真的不舒服,所以……”莫可侧身闪过一只肥大的爪子。她不喜欢应酬的事全补习班的人都知道,当初进去教书时也声明过了,绝不为了业务陪客户吃饭,如今萧主任以这件事来为难她,实在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