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美人!等等我!」
谭美人停住脚步,转过身迎向来者。半跑向她的,是她的同班同学玉芳。玉芳是她由小学到高中的同学,两人的情谊深厚得不得了。
「拜托!你不是要等我吗?怎么我才去上个厕所,你就不见了?」玉芳气喘吁吁地抱怨著。
谭美人一边在心中默念著单字,一边回答同学的问题。「明天是星期天,我老哥今天好不容易肯从学校回来了,他答应帮我补习数学,所以我必须赶回家逮他,免得他又跑出去玩……耶,我有叫小马和你说一声的呀!」
玉芳无力地呻吟。「小马有了马子就会忘了朋友,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马真是欠扁!」谭美人陪著笑。「对不起啦,玉芳,你不要生气,下星期一我再痛扁小马给你看。」
玉芳挥挥手,老同学了,她根本不在乎这种事,只是……她正色地看著眼前的同学。「你玩真的啊,当真去报名大学联考,不陪我们考考二专或者四技?」
谭美人耸肩,明眸中跃动著坚决万分的光芒。「当然!我这辈子还没尝过『金榜题名』的滋味,所以想尝一尝。」
玉芳叹了口气,知道同学固执的个性有多么的不易改变。「不过我真的很佩服你耶!我们高职读的东西和他们普通高中读的根本不一样,就算有共同的基本科目,可读的重点也不同,你完全要从头准备起……天啊,我光想就觉得你好厉害!」
谭美人耸耸肩,青涩的脸庞上漾著纯真、自信的笑容。「所以我只能依靠我老哥帮我恶补数学了,那是我最恐惧的科目。」
玉芳拍拍同学的肩膀以资鼓励。「好!你要加油,大家都说好了,大学联考那一天,我们要一起去陪考,帮你加油!」
「不要吧……」谭美人露出恐惧的神情。如果让她那一票疯狂的同学陪考,保证会把人家的考场给吵翻了天。「考个试而已,一群人去陪考,这……像话吗……」
「耶!这可是本班的大事啊!小马还说要制作加油旗子,还要帮你编一首加油打气歌呢!」
谭美人尖声哀嚎。「不!小马去把马子就好,干么陪我去考试啦?」
玉芳大笑。「嘿嘿嘿!这才叫『同学爱』啊!谁叫你一天到晚念他『有异性,没人性』,所以小马才会想趁这个机会好好地『孝敬』你,表现一下他的人性啊!不过说话回来,那天的场面一定热闹极了。」玉芳奸笑。「人家好期待唷!」
谭美人宛若溺水挣扎的人,死揪著同学的手臂。「是好同学兼好邻居的话,你就要帮帮我!」
玉芳站著三七步,下巴高高地扬起。「好啊,你求我啊!」
谭美人哭丧著脸。「玉芳……」
「借过一下好吗?」
柔和但冷得让人心寒的嗓音打断了两人的嬉闹。
谭美人和玉芳赶紧退开。
「对不起……」谭美人笑著道歉,她望向前方的来者,脸上的甜美笑容在下一秒立即褪去。
同样看到来者的玉芳,完全不同於美人的冷淡,她收起嬉笑的脸庞,立刻换上甜得可以沁蜜的巧笑。「阿慎,你放学喽?今天比较早哦!」
来者是文慎,和她们一样十七岁。唯一的不同是,他完全没有十七岁纯真少男会有的毛躁。从他自信、沉稳的高大身形中,已可看出和她们的不同——「有前途」、「有希望」、「有未来」!
文慎点点头,扬起嘴笑,并和美人、玉芳点头致意,视线还刻意在美人身上停留了一下。
「美人,听谭妈妈说,你要参加大学联考,需要我帮忙吗?」
谭美人一惊,没预料到他会和她说话。他们一向是点头打招呼,然後各自走开的……
「应该不用了……我大哥会帮我补习数学。」
站在文慎身旁的美丽女同学不甘被冷落,摆出高傲的姿态,开口说:「慎,我记得她不是高职生吗?高职生应该去考专科才对,不是吗?」
一个「慎」字,明明白白地告示众人她和文慎的关系有多亲密。
谭美人瞪大了眼,审视著这位美丽的女同学。
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文慎单名的……
从小到大,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文慎将女同学带回家……
「阿慎,她是你的女朋友啊?」个性大刺刺的玉芳早已忍不住地开口询问,语调中还有著一丝哀伤。唉,不光是她会哀伤,要是街坊邻居的女人们知道他交了女朋友,包准每个人都会和她一样哀伤心痛的!
阿慎是婆婆妈妈们心中最佳的乘龙快婿,阿慎是每个阿姨姊姊们想要吃吃小豆腐的「藤木直人」,阿慎更是她们这些年龄相当的女生们心中最最爱慕的白马王子啊!
呜~~白马王子交女朋友了,这可是会让众女生们哭死的大事啊!
美丽的女同学不等文慎的回覆,自顾自地回答道:「我是文慎的女朋友。」
玉芳简直要痛哭流涕了……
谭美人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她皱著眉,忍住心中莫名的抽痛,拍拍玉芳的肩膀说:「节哀顺变。」
「美人……」玉芳哭丧著脸,看著他们全社区最美丽的少女。如果阿慎的女朋友是美人,她们倒会乐观其成,怎知偏偏是个外来客,这怎不教人伤心流泪呢?
谭美人微笑地看著前方,毫无焦距。眸中掠过一丝茫然无措。「文慎,恭喜唷!你一定是我们全社区第一个交女朋友的男生,文奶奶一定会很开心的。」她拉著身旁一张苦瓜脸的玉芳。「我们先走了。」
谭美人拉著玉芳快快闪人,直到了社区公园的大榕树下,两人才停住了脚步。
「唉!」谭美人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
谭美人眨眨眼,天空那片橘红的夕阳似乎不如往常一般让她感到惊喜与陶醉。「难道我的决定是错误的吗?我是否应该像别人说的一样,高职生就只有考专科的分?」
玉芳有些惊讶了。「同学,你怎么啦?对这件事你不是一直都很有自信的吗?」
谭美人摇头,紧锁的眉有褪不去的抑郁。「自信和现实是不同的。」
玉芳审视著身旁的好友。美人很美,是她见过最美、最有味道的女生。虽然她偶尔会有些男人婆的个性,但她知道,美人的心思比任何人都还来得细腻。
「我们认识十七年了,打从出生起就在同一家医院,我怎么感觉你的忧心不是来自於对联考的患得患失呢?你心情突然大变的原因,应该和阿慎……及他的女朋友有关吧!」
玉芳的母亲和美人的母亲是好友,好到可以约好一起结婚、一起怀孕、一起生孩子的那种。
谭美人的心一紧:心中的许多困扰因好友的一席话,全数发酵、扩大。她硬扯开笑容。「你乾脆说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好了。」
「恶心!」
谭美人无语,她低著头,双手交握。「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伤心的人又不只你一个,我们只好再找别的男人来让我们爱慕喽!」
谭美人惨惨地苦笑。「你在说什么啊?我是说我到底要不要考大学啦!」
玉芳拍拍同学的肩膀。「我不是外人,我是你的闺中密友啊,同学。」
谭美人沉默不语。
玉芳叹了口气。「唉,其实我倒希望你是阿慎的女朋友,这样我们也与有荣焉,总比看阿慎去选择一个外来客来得好。唉,枉顾我们社区有一票美女爱慕著他,眼巴巴地等待著他关爱的眼神……唉,这种结果真教人气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