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奋力砍柴的考山樵似听见了人语声,遂停手转首四顾,待看见隔著山沟而立的少年,就回问:“小哥,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赵清儿用力一点头,再重问一次:“请问老丈,您知道‘黑雾山’在哪里吗?”
重听的老山樵听不清他的问话,隐约只听到一个“雾”字,灰白的双眉微皱。“……雾……”寻思了好半晌,舒眉展笑颜直点头。“老汉知道。”话落抬手指向正南方向的山岭,“小哥看见那山头了吗?那山顶有棵巨大的枯木,看到没?”
赵清儿顺著老山樵的手势望去,前方不远的那座山岭上,果真有棵耸立的大枯树。
“走到那棵大枯树,再朝正南的方向往下走就到了……”
赵清儿闻言,大喜过望,抱拳向老山樵道过谢,便朝那山头急奔而去。
“……可是那‘迷雾谷’不论天晴还是下雨,终年浓雾笼罩,地上更是生了厚厚的青苔,湿滑滑的,你千万要留心脚……”老山樵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对面的小伙子已不知去向,不禁摇头自语:“小哥还真是急性子,不把老汉的话听完,准会摔个鼻青头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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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半个时辰──
赵清儿已登上那有著一棵大枯木的山头,抬手抹去额上的汗水,喘著气辨认正南的方位,却见那陡坡下深不见底,在这晌午时刻竟还笼罩著白雾,这样的地方果然挺适合藏匿的,难怪她一直找不到贼窝所在。
她歇息了一阵子,深吸口气,鼓足勇气,举步朝那山谷走去。
走了半个时辰,深林中的白雾由薄淡转浓,四周又不时传来奇怪、似鸟鸣又似蛙叫的声音,听得她心底不自觉发毛起来。
赵清儿那誓报父仇的勇气,在愈走愈深入中一点一滴地蒸发了,心里渐渐害怕了起来,想回头,却已辨不出来时路,只得硬著头皮继续往前进;在白茫茫的浓雾中,前方和左右两侧不时有黑影隐现,像飘来又隐去的幽魂般,令人不觉全身寒毛直竖。
她不敢走近去看个真切,只能在远远看见黑影时就转方向前进,所以七转八拐后早辨不清东南西北了。
盲目前进的当儿,赵清儿突感脚下坡度似愈来愈陡,几乎要无法站立了,心里不禁暗想前方会不会有断崖或什么的,于是在浓雾又看不见任何可攀附的东西的情况下,遂停步,想了想还是回头吧。当她打定主意转身欲往回走时,不意脚下一滑,趴倒在地上,更教她惊慌的是,整个人竟迅速往下滑去!
赵清儿回神后,本能地仲手抓住任何可以支撑的东西,无奈地上一片湿滑,根本没有著力点。
正当她不死心地又抓又耙之际,竟感觉到整个人腾空飞出,四周的浓雾更是瞬间无踪,而出现眼前的赫然是一潭清可见底的水潭;而随著她躯体的下坠,那水潭愈形逼近。
几乎是本能反应地,赵清儿在坠入潭中的一刹那,用双手掩住头脸。扑通一声,她整个人沉入水中,只得迅速屏住呼吸,静待水的浮力将她托起。
不多时,她浮上水面,仰首呼气、吸气,然后朝岸边游去。上岸后回头一看,原来是个紧临山壁、如半月嵌镶在山壁边的大水潭,潭水清澈见底,潭面甚广,水却不深,约莫两人高而已,上方是个近三丈高的突出矮崖,看来自己就是从那崖上滑下来的。
赵清儿低头看著自己一身的狼狈,深深叹了一口气。历尽千辛万苦连贼窝的影都没看到,却几乎送掉了一条小命!那老山樵该不会是土匪的同伙,故意等在那里陷害她的吧?
她愈想愈觉得有此可能。而既然她大难不死,报仇的决心就更坚定了。转首四顾这景色幽美却荒无人烟的山谷,心想还是找个地方先把身上的衣服弄干再说。
斜阳已接山头,远方天边涂上一抹炫幻的霓彩,倦鸟一群群从山边飞过。
赵清儿坐在火堆旁,不但烤干了衣服,也顺便打了两只野兔解决了晚餐。仰望崖上,那雾仍浓得像白绸般,完全没有散去的迹象;更奇的是,从刚才起,那浓雾竟像流瀑般从崖上飘流而下,可预见的是,晚上这谷地一定会被那浓雾侵吞。
她收回视线仰看天空,正好有一群野鸽从头上飞过,飞向日轮西下的方向,却在山前转个弯沿著山势而飞,终至不可见。
连鸟儿都要入林歇息了,她到现在都还不知晚上该在哪里过夜;一阵山风拂面而来,虽不冷,却让她有种凄凉的感觉。若不是报仇的力量在驱使著她,她真希望能有个温暖厚实的胸膛可倚靠。
突地,一阵拍翅声让她从冥思中回神,一抬头便看见一群野鸽从头顶飞过,然后飞过山巅绕了一大圈,很快地又从她头顶上方经过。
这群野鸽也真是奇怪,干嘛老在这里绕来绕去的?是找不到可以歇息的林子吗?她心里觉得奇怪,视线跟著鸽群绕,几圈后她发觉野鸽正逐渐缩小绕飞的范围,突地地灵光乍现!难道这群鸽子不是野鸽而是传信鸽,这么说来……
赵清儿想到这个可能性,立刻跑到空旷处,正好看见鸽群降低高度,飞入半山腰的密林里。
静等了好一会,犹不见那鸽群飞出,赵清儿待确认了方向后,寻了棵附近最大的树爬上了去,朝那密林望去,没想到竟看到不寻常的反光,随著晚风吹拂的摇曳枝叶乍隐乍现。有了这个发现,她爬上更高的地方望看,好像看见密林后有著像塔尖般的东西。
赵清儿忙下树,确认方向后寻去。终于,在日隐西山之时,寻到了塔尖建筑的所在地。
站在小山丘上方,她目瞪口呆地凝著下方的山凹处,触目所及的景象简直超乎她的想像。下方是个占地宽广的山凹盆地,从远处看根本无法得知此处地形之玄妙和隐密;更令人惊讶和咋舌的,是盆地上屋宇连绵,高楼、小阁参差,小桥、流水、花园、凉亭,造景之奇之美比富贵人家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那屋顶覆著绿琉瓦的三层高楼阁,耸立于正中位置,气势恢宏,富丽典雅得宛如宫殿般。
此刻正近掌灯时分,屋宇间的走道、小径,小如蚁般的人影正来来往往地走动著。
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她发现了贼窟所在!赵清儿肉体虽感疲惫,但心中的报仇之火却猛烈地燃烧著。抬首仰望天际,离子夜时分还有一大段时间,她要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地养精蓄锐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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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时分,天边挂著一弯残月;没有了月儿的争辉,星辰显得特别明亮,大地没有了盈月的光照,更显漆黑幽暗。
一条黑影藉著闇夜的掩护,悄悄地朝山凹处的那片屋宇靠近。黑影人全身包裹在一袭漆黑中,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睛眸。
赵清儿望向那透著黯淡灯光、近看更显出其气势不凡的三层高楼阁,心想那贼头必然是住在这里,只要潜进去摸至床边把贼头给杀了,就能为父报仇了。
她放轻脚步,藉由树影的掩护,悄悄地朝那楼阁的侧边靠近。突地,一声浑厚的嗓音喝问:“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躲在树荫后,还不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