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念书时第一次看见你,一直到现在,我对你的感觉都没有改变。你知道吗?和你在一起,总是让我觉得非常自然。你知道的,我家里就只有我一个小孩,再加上家里并没有什么亲戚,在我的成长过程中,几乎从来没有什么玩伴。我早已习惯和自己相处。从小,画笔就是我最亲密的好朋友。我常常坐下来画画,而且一画就是一整个上午,或是一整个下午的时间——”
“原来你画画的天分就是如此这般琢磨来的?”方基伟一副恍然明白的模样。
舒晴不理会方基伟的玩笑,继续说着:“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一种成长环境,造成了我有些自闭的个性。尤其开始上学以来,突然要面对数十个和自己同年龄的朋友的确曾让我措手不及。这种不安全感和不信任感使我变得更加冷漠,其他的人却称它为骄傲。”
“我想,你只是不习惯罢了。”方基伟体谅地安慰舒晴。
“谢谢你。”舒晴感激地看着方基伟。“也许就是因为你的善良与开朗的个性改变了我,在我试着和你相处的时刻里,我发现与人往来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正因为你给了我信心,我才敢慢慢地踏出自己的步伐。”
方基伟专心且安静地听着舒晴的一番剖白。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努力地想学习最基本却是不容忽视的人际关系,反而忽略了人生中最美的情感的课程——爱情。”舒晴不胜欷吁地说。
“舒晴,我想你并不是十分了解你自己的个性。”方基伟有感而发地说着。
舒晴反倒觉得惊讶,“我不懂你的意思。”
方基伟笑了笑,“你其实是一个相当热情的人,以你对艺术的执着与热爱再明显不过了。只不过你自己丝毫不自觉。”
此时,舒晴黑亮的眸子散发着一种神秘的光彩。似乎方基伟的话已经渐渐扰动了她深藏在内心角落不为人知的情愫。
“并不是你不懂得‘爱’,而是你还未真正遇到一个值得你付出真情的人。”方基伟语重心长地做了一个结论。
然而,舒晴却没有把握,“可是,我自己的确对你和其他一般人存在着完全不同的感受,那种感觉丝毫没有压力,有的只是一种贴心的温馨——”
“但是,你却不能否认这其中似乎少了些什么,而就是因为这重要的‘什么’,也造成了我们今天的这种结果。”
舒晴听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方基伟把舒晴的一切反应看在眼里,“舒晴,我不属于你所编织的美梦中的任何一环,你喜欢的不会是我这类型的角色。不过,你可别误会,我这样说绝对没有贬低我自己的意思,哈!你应该最清楚我这个人向来最不懂得谦虚的。”这就是方基伟可爱的地方,他能随时不忘调侃自己一番。舒晴在心里如此想着。
“这就是为什么当我辜负了众人的期望时,好用来安慰自己的话哩!”
“基伟,你是这么的好,我却不能领悟到,难怪好多朋友都骂我傻。”舒晴诚挚地说出自己的肺腑之言。
“舒晴,这就是你让我敬佩的地方。你永远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而毫不退缩,也绝不会因受到别人的影响而改变。我们都清楚,坚持需要有过人的勇气与毅力。”
“基伟,你这样说我,反倒让我觉得惭愧呢!”舒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方基伟拍拍舒晴的肩膀,“这么多年长久的交情,我希望能提醒你,如果有一天,当你幸运的遇上那样的一个人的时候,我愿意衷心地祝福你。”
舒晴在内心中对着方基伟呐喊着:“我的的确确曾遇到这样的人,可是我却完全失去了执着的勇气,是我自己放弃了一丝一毫的机会的呀!”然而,舒晴却按捺住一股冲动,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方基伟捕捉住了舒晴那一瞬间的失落,他几乎要以为舒晴已经愿意告诉他过去的那段故事了,没想到,舒晴还是选择了自我隐藏的方式,那么,他也只好耐心等待了。
***
方基伟巡视着这间经过巧思设计的画室,里头有着展示一系列画作的墙面空间。画室再过去,有一间阳光普照的工作室,一道宽敞的楼梯盘旋而上,那是通往与这间画室同样大小的主卧室,尽管两人从大学毕业迄今,仍维持着相当密切的友好关系,方基伟却不轻易踏入舒晴的起居空间,只除了帮忙她搬家那次。
也许因为画展的日期已逐渐逼近,画室的角落摆放了四、五幅看来似乎是不久前才完成的作品。
其中的构图有着突起的群山,而人在其中似乎被包围在剥落的白杨树干、杜鹃、小山丘上的矮树丛,另外,那些优美宁静的山城和蜿蜒清澈的溪流,都仿如优美的诗歌般,在观赏人的心中自然响起流畅的旋律。
突然,方基伟恍然大悟地大喊着:“这些不正是你最喜欢的梦幻山谷吗?对不对?我应该没猜错吧!”
然后,他又走近那几幅画仔仔细细地重新打量着。
此时,舒晴早已将画具收拾妥当,也换下了满身油彩的工作服。轻松的神情溢满脸庞。她走到方基伟的身后,“我煮咖啡去了,你要不要也来一杯呢?”
“到目前为止,我还不曾听说有人会拒绝你煮的咖啡哩!”方基伟做出一副闻香的夸张表情,逗得舒晴开心不已。
舒晴的客厅虽然不大,却布置得相当温暖。里头全用原木装潢,中央还加了个壁炉和一整面墙的书架。
舒晴要求方基伟在她去准备咖啡时打开音响,随即便踏入厨房。没有多久,她把咖啡放在壁炉前的石几上,并从沙发拿下垫子,坐到方基伟的身边,环住了曲起的双膝,室内随即充满了醇厚的咖啡香味。
“你还喜欢我有关梦幻山谷的那几幅画吗?”
“当然喜欢。梦幻山谷的景致几乎在你的画里重现,换成是我就绝对表现不出那种淋漓尽致的生动感与跃动性。”方基伟一副不胜欷吁的模样。
“基伟,你为什么不肯继续画呢?你是个很有天分的人。”舒晴亲切地看着方基伟。
“不,”方基伟诚实地说,“我也许是个好画家,然而,却缺乏天分。一位有天分的画家只需不断地画下去,好的画家只知道他们不朽的声名,必须建立在发掘出某个有天分的画家之上。有天分的画家无法停止画画,而好的画家则永远不会停止尝试,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倒是相信好的与有天分的画家的差别,是在于那位画家没把什么画进画布里,而不在于他把什么画了进去。”
“我想我听到了深富哲学意味的一番话。”方基伟应道。
舒晴耸耸肩,笑了一笑。
两人优优闲闲地聊着,方基伟快速、含糊地说着他对舒晴绘画天分的嫉妒,也坦承以前在美术课时曾试着用油画和水彩画,然而,他始终无法用手指贴切地画下眼睛所看到的景物。他告诉舒晴当他第一次成功地策划画展而捧红一位年轻的画家的时候,他才感觉到成功的喜悦。
“对了!有关这次的画展你准备得怎么样了?”此时,方基伟结束了刚才的一番“剖白”,正凝神地等待舒晴的回答。
“嗯,目前我大概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的进度,也许再过几个月的时间吧!希望这种进度不会影响你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