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隐匿在房间一角,掩面无声哭泣。
她怨怪老天爷为何要如此捉弄鹣鲽情深的少爷和小姐,硬生生将一对人间佳偶拆散,更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能紧抓住小姐的手,这样两人就能一起获救了,也不会害得少爷因小姐意外身亡而伤心欲死。
这时,池秋月悄悄走进房中。
其实她早就在门外了,刚才虽然听不清少爷说了些什么,但她明白少爷和小姐情深似海。现在小姐身亡,少爷他还有勇气独活吗?
她慢慢走至床边,看着俊颜苍白、眼神呆滞的少爷,轻语着:
「少爷,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坚强起来,因为你还有未了的责任;你忍心让筱茵小姐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吗?」
任汉文转首看着池秋月,余惠君亦转首看着她。
柳慕云缓缓地转动眼眸,看看奶娘池秋月又看看她怀里的爱女,好一会他双手无力地撑着身体想坐起。
任汉文见状忙过去扶起他,池秋月将孩子送至他面前。
柳慕云缓缓地抱过孩子,低眸凝视熟睡中的爱女,无声的泪水颗颗坠落在爱女的衣上。
「孩子是我未了的责任吗?晴姐是不是也希望孩子不要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
任汉文和余惠君相视一眼,齐转首对池秋月投以感激的一眼。
池秋月对两人微点头,又悄悄退出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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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人静时分,柳慕云伫立在任紫晴的画像前,凝眸注视着画中栩栩如生的爱妻,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娇俏模样,至今仍深深烙印在他心版上。虽然晴姐一直活在他心里,可是他想看得见、摸得到,更想将她拥在怀里,诉说着自己对她的深深情意,而不是只是站在画像前缅怀爱妻的音容。
他不觉轻轻吟道:「……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入梦来。」
之后,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至窗前,遥望天际高挂的明月。
同样皎洁的月光,同样清冷的夜,昔日的窗前俪影成双,今日却独留他一人形单影只。
「难相见,易相别,又是玉楼花似雪。暗相思,无处说,惆怅夜来烟月。」
他伫立窗前许久,直到感觉颊上两行冰凉。本能地抬手轻抹,触手方知是泪……爱妻离去这一年多来,他不知暗暗流了多少泪,只是再多的泪也换不回爱妻的性命,甚至连唤她魂魄入梦相会亦不可得。
此时,窗外一阵逼人寒气袭来,他瑟缩着身子,轻轻关上窗转身走向床榻,躺下后轻抚着另一个睡枕。这是晴姐亲手绣的鸳鸯对枕,枕上似乎还残留着淡淡幽香。
「晴姐,我好想妳,妳今晚会回来看我吗?」语毕,两颗清泪滴落枕上,合上双眼让自己入眠,期盼爱妻来梦中相会。
耳畔传来轻细的淙淙流水声,他循声走去,脚不一片绿草如茵,眼前是一开阔大河,河面水光潋泼,令人心怡神畅,忽见一各女子轻踏水波朝他走来。
柳慕云凝目细看,随着女子愈行愈近,黑眸中惊奇的光芒转成喜悦。「晴姐!」
爱妻身影一如往昔,如桃花般艳丽的容颜,那轻漾唇边温柔婉约的浅笑,是他魂牵梦萦的音容。
「晴姐!」柳慕云奔向前想拥抱她,但他奔至河边便裹足不前。望着站在水中央的爱妻,他不禁央求:「晴姐,请妳走过来好不好?我怕水。」
任紫晴唇边依然轻漾着淡淡柔美笑意,也依然立于水中央不肯向前走来。
「晴姐!」柳慕云只能焦急地站在岸边呼唤着爱妻。
问,水面波涛汹涌,一个大浪朝岸边扑来,柳慕云本能后退数步避开大浪,旋即想起立于水中央的爱妻,凝眸望去却见她的身影正逐渐远去……
他一时心焦如焚,也顾不得自己怕水,不会游泳,奔向岸边扑通一声就跳入河中。一个大浪袭来,不但将他全身打湿,还教他呛咳了起来。
「晴姐不要走!晴姐,不要走!」
「晴姐……不要走……晴姐……」
「云儿、云儿!你醒醒呀!」
柳慕云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娘亲焦急的神情,他只觉得身体好重,额上却是冰凉凉的。
余惠君爱怜地轻语道:「你作恶梦了吗?早上你晚起了,小婉便进来看看,才发现你发烧了,现在觉得如何了?」
「觉得有点累。」语毕转首看着身旁的绣枕,轻轻吟道:「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语多时,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觉来知是梦,不胜悲。」念罢泪如雨下。
余惠君听了亦是心中一悲,眼眶不觉微湿,拿起覆于他额上的面巾,起身至面盆边再浸水拧干。
在床边睁着一双灵秀眼眸看着爹爹的小茵儿,见爹爹流泪,娇小的身躯踩上床边的小凳子,爬上床伸出小手要帮他擦泪。
「爹爹不哭、不哭,痛痛吗?」
柳慕云回头见爱女眸中有着深浓的担忧,遂道:「是啊,爹爹的心痛痛。」
小茵儿听了立刻将小手移至他胸口,轻揉着:「茵儿帮爹揉揉就不痛了。」
柳慕云微微一笑,伸手抚着她粉嫩嫩的小脸蛋。
岂知,这一来却教小茵儿露出惊奇的神情,小手不揉他的胸口,却改抓住他的大手。「爹爹的手烫烫!」
「是啊,因为爹爹病了。」柳慕云疲累地闭上双眼,高烧教他意识微感模糊。
爹爹又病了,小茵儿的眉心微微皱起。
自有记忆以来,爹爹便常常这样躺在床上,手烫烫的;她不太懂得爹爹是怎么了,奶奶说爹爹病了。每当爹爹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奶奶就会偷偷掉泪。奶奶说,爹爹会生病是因为太想念娘的关系。
余惠君重新将湿凉的面巾覆在他额上,抱过小茵儿坐在床边,轻声细语道:
「茵儿乖,让妳爹爹好好睡一会,病才会快快好。」
「我知道,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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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花落,春去秋来,转眼又过了两个寒暑。
「爹爹,你很冷吗?这样有没有暖和一点。」
柳筱茵用她小小的双手包握着爹爹冰冷的大手,试图将自己温暖的体温传予爹爹。
「嗯,爹爹觉得好多了。」柳慕云慈爱地看着女儿,内心有着深深的歉疚。
这时,余惠君来到房间探视。她在床边坐下,轻手抚触他额头,柔声轻问:
「你觉得如何了?」
「好多了。」柳慕云从女儿手中抽回右手,轻轻拉着娘亲的手。「娘,我知道我很不孝,不但没能好好奉养你们,也无法替爹分忧解劳,更让您和爹为我担心。」话语一顿,转眸看了爱女一眼。「我也知道我有更重要的责任未了,可是我就是没办法不去想,想我最爱的晴姐,请您和爹再次原谅我的任性。」
「云儿。」余惠君流着泪,双手紧紧包握着他冰冷的手。「我和你爹都知道你对晴儿深情不移,也明白你心里很苦,这不是你的错,我和你爹都不会怪你的,只希望你能为茵儿好好保重自己。」
想他年少即丧失爱侣,往后人生之路踽踽独行是多残酷的事。她虽不忍心疼,却也爱莫能助。
「我会的。」
柳筱茵虽不太懂得爹和外婆对话的意思,不过她知道两人好像都很感伤。看见外婆流泪,她忍不住也想哭,但却紧抿小嘴强忍着泪水,她不要爹和外婆看见她哭泣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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