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坚持着什么。该做的都做了,若说要伤苏子嫱的心也伤得够透彻了,他却还是站立在原地,听着她一遍又一遍赶他离开的声音,脚步没有丝毫想离开的意图。
她吼叫的声音愈来愈大,眼泪也愈来愈难以掩饰,而往他面前抛来的东西也愈来愈多。她甚至走到他的身旁,推着他的身体,逼着他离开她的眼前。
但他却益发感到疑惑。她的反应为何会那么大、那么激烈?他们多久没见面了?如果说他今晚真的羞辱了她,她也没必要发这么大的脾气。而那一声声令人心酸的音调,似乎包含着太多不该存在的情感。他觉得她的气愤似乎并不只是因为方才他对她的冒犯,甚至还有其他的因素,像是心碎……
“告诉我,为什么?”
他突如其来的问话令她停下了手边的动作,她觉得自己像是透明了、无所遁藏了。莫中耀的问句直指向她的心,虽然是极为短促的问句,却包含了太多的疑虑。她似乎过于激动地宣泄出自己的思绪和感情,才让他看穿了一切。
抹掉眼泪,她脸上的彩妆早被泪水洗净,一张苍白的素容展露出她的失落和心痛,再也无法掩饰些什么。
“为什么不说话?子嫱,你像是在隐瞒着什么——”
他无心的一句问话直指她的要害,为避免他再继续逼问下去,她想也不想地打断了他接下去的话,生气地指责道:“你要我说什么?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被你污辱得还不够吗?我不想看见你,再也不想,而你却怎么也不肯离开,像是在看戏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你到底要羞辱我到什么程度才满意、才开心?”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你……”
“出去!出去!什么都别问了,什么都别说了。今天晚上的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我会忘记、忘得一干二净的。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对你动情,像你这种男人,不值得我苏子嫱为你多费心思。”
他终于肯移动他的脚步了。莫中耀被动地让苏子嫱推至房门口,当她打算开门时,他还是留下了最后想说的一句话:“子嫱,不管你接不接受,我还是必须向你道歉,如果……”
“别说了!现在说这话不嫌太晚了吗?这场比赛之后,我们就各走各的路了,说不定连再见面的机会也没有。”
“我们……”
他才刚开口,门铃声却在此时响起。两人目光相觑,他看见苏子嫱的眼眸中闪过一抹仓皇,于是将原本要说出口的话转为揶揄:“没想到你一直要赶我走的原因竟是另有访客。”
苏子嫱微抿下唇。时间已晚,这时候会来找她的人恐怕也只有于盂非了。她看见莫中耀在此时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当她瞥见上头显示的时间已超过十二时,再看了看莫中耀眼底闪过那抹“会意”的眼神,她知道误会不必自己制造便再度产生。
她吸了口气,暗暗埋怨上天这么整她。开门是误会、不开门也一样是误会,除了面对之外,她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当房门开启,站在门外的于孟非在看见苏子嫱房内“窝藏”着的那个男人之后,笑意顿时不再,沉郁的脸色取代了一切。
莫中耀和于孟非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刻意且令人措手不及地在苏子嫱颊上留下一吻,率性而不顾一切地离开了她的房间,将所有的烂摊子全扔给苏子嫱一个人去解决。
“他是谁?”
僵硬的一句话由于孟非的口中进出,绷紧的脸部线条极力压抑住自己的不快。那该死的男人究竟是谁?他究竟是谁?这个问句像是爆开的炸弹,一遍又一遍地轰击着他……
第四章
看着那男人走进转角之后,于孟非的视线才再度移回苏子嫱显得苍白的面容上。他没再开口,只是紧盯着她看,等待着她的下文。
苏子嫱转过身去,走进房里。背部因拉链只扣至一半而被于孟非一览无遗,几绺发丝散在她的肩上。当她走近梳妆台时,索性让绾起的秀发解脱,乌黑浓密的发丝披泄而下像股湍流一般流泄至腰部,恰巧遮掩住身后那片雪白无瑕的肌肤。
于孟非走进她的房里,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深深为此而着迷,几乎忘记了方才才有个男子由她的房内走出。
当她用半湿的纸巾擦拭着脸上的残妆时,眼眶里的泪水在幽黄的灯光下折射出一抹晶莹的光芒,平日的冰冷在此时已不复见,浑身只散发出一种女子的娇柔和脆弱,惹人怜惜。
“子嫱,你……你怎么了?”
看见她这副模样,原本逼上咽喉的怒焰在转瞬间被她的泪水消融,他一步步地靠近她,蹲跪在她的身旁,犹如古时忠心的战士般,甘愿为女皇效命至死亦在所不惜。
“别问我,不要问我……”她的手肘倚在桌上,将脸埋人修长的手指中,缓慢而无力地摇着头。
于孟非站了起来。他什么都不能问!什么都不能说!从过去到现在,他和她相识了五年,然而,就因为她一直不愿接受自己,更不愿回答他的困惑,使他永远无法探知她的心,也无法接触到她的灵魂深处。即使到了现在,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一直畏惧、担心的事发生了,甚至已经威胁到他的未来,她还是要他不要多问、不要多说。教他如何能接受这一切?!
“那个男人出现了?”他的一句话令苏子嫱一惊,由青葱玉指中抬起了双颊,怔忡地看着他。
“告诉我答案,是或不是!不要再把我当成傻瓜!我也不想再像只鸵鸟般埋人沙堆中,自以为看不见一切,便等于一切都不曾发生。”
苏子嫱默然地垂下了头。事情都摆在眼前,明眼人都能了解,为何他还要苦苦追问?
“为什么不开口说话?为什么不回答我?”他伸手拉起了她颓然倚靠在梳妆台上的手臂,音量不自觉地提高。
“你都看见了,还要我说什么?”她撇开头,不想看见他失去自制力的表情。压抑太久的情感在崩溃时是无法控制的,也许于孟非便是如此。
“我就是要你说!亲口告诉我,向我坦诚。”他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愈来愈强劲,痛得苏子嫱不得不离开座椅,站起身和他对视。
“放开我的手!孟非,你的情绪太激动了,我们这样谈不出什么结果的。”
在他的面前,她就是有办法让自己的心变得像块冰块,坚硬且无坚不摧,冷得令人心寒。
“我只要事实,不要结果、不要理智、不要那该死的风度!我就是对你太自制、太宽容,所以到了最后才连自己失去了什么都不晓得,更无法挽救。”他像是发了狂般,放大音量对着她吼叫,宣泄着自己积压了许久的怨气以及对苏子嫱的不满。
老天!她在心里叫苦。手腕被握得很疼,甚至泛起一圈红晕,但她却不知该如何安抚他激动的情绪。
他说得没错。的确是于孟非宠坏了她,让她全然不在乎他的想法,将他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但是,她也不止一次地劝过他,不要对自己放下太多的感情,因为她不会给他回报、不会同等地付出。只是他执迷不悟地坚持自己的想法,她说得再多也无法让他看清自己不可能爱上他的事实。
“好!我给你答案。你要问什么、要知道些什么,我全都告诉你,可以了吗?但这是你自己要知道的,听完之后,不要怨我、不要怪我,接不接受这一切事实都随你,我也不想再对你隐瞒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