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改天吧,你们慢聊。”礼貌地微微一笑,兰桂踩著细致的步子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多看瀚阿一眼,期望他会有一点点不舍之情流露。
但一如往常地,她仍是失望了。
“兰姑娘貌美如花、气质出众,瀚阿你怎可错失良机?”这种事通常心照不宣,颜云飞不必明讲,瀚阿也懂他话中的涵义。
男人之间的默契,和女人之间的敏感一样,都是无法具体形容的。
“颜兄误会了,我与兰姑娘只是朋友。”
“岂不可惜?”
“小弟心中早已有人。”神秘一笑,瀚阿说出自己久藏於心的秘密。“颜兄呢?还没有成家的打算吗?”
他是想成家想疯了,无奈伊人不理不应,还装作什麽事也没有,苦了他这些年来的用心。
“我没想过这事儿。”怪疾缠身,随时又可能会遭人杀害,他连与人相处的机会都少得可怜,成家?无疑是场玩笑。
再说,因为他的病情,颜云飞自小就被训练为一个几乎没有情欲爱憎的人,成家一事并不特别吸引他。
“唉,也只有像颜兄这样的人,才能无所牵挂了。”
“此话怎说?”
“实不相瞒,小弟上有高堂,下无弟妹,传宗接代之责不能不顾及啊!”最害怕的是,这份责任会让他不得不放弃自己心之所系的女人!
大理虽是白族当权,但百年来受汉人文化影响极深,他们这一代或多或少也都带有汉人的血统,儒家传统的家常伦理普遍是被人民所接受的。
纵使,他们的民风还是比较开放,可是诸多礼俗犹然不可免除:譬如,成家之事,就没有他说不的份儿,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那你还不赶紧把心中的那个人娶回家?”瀚阿是一个很好的说话对象,不可讳言的,颜云飞很喜欢这个朋友。
怎麽说,多年来他身边也只有雷一个人,能谈的话题著实有限。
“就是不能如愿啊!”无奈的笑了笑,瀚阿把话题转回他身上:“颜兄喜欢喝酒?”
否则他怎会在初来乍到之时,第一个想去的地方就是酒铺。
“可以这麽说。”走遍大江南北,最值得记忆的莫过於品酒这等好事了。
“那麽,小弟倒有个建议。”忆及颜云飞与柳蝶苏之间的诡异气氛,瀚阿忽然心生一计——
“蝶苏善酿,又是土生土长的大理人氏,不如,我请她来帮忙你一阵子,这样一来,你不但可以尽快熟悉此地的风土人情,还能就近与蝶苏切磋酒艺,不知你意下如何?”
感觉上,他们总会摩擦出一些令人期待的火花,瀚阿很乐意看见有人能够驯服柳蝶苏这野丫头哩!
“哈哈,还是先问过蝶苏吧!”瀚阿在打什麽主意?柳蝶苏对他的敌意这麽明显,怎麽可能会答应瀚阿的要求?
虽然,他真的对她酿的酒很感兴趣,但他没有强迫别人的习惯。
“这事情包在我身上!”瀚阿自信满满地拍胸脯保证,已经想到一个可说服她的绝妙好计了。
“你的心意,我就心领了。”
来到大理,是份难得的机缘,他不晓得还能在这里待上多久,可是这回,他真的很想再试一次!
孤独了太久,再苦痛的病,都没有心里的空虚来得深刻。不管是好是坏,他都决定赌上这一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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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阿?”
“哈,你的反应总是这麽灵敏,想要吓你一回都不成!”本来存心作弄而隐身在树丛之後的瀚阿,还来不及出声,浅娘已先发现了他。
“怎麽有空过来?”阳光透过细细枝芽筛落在她的芙蓉面上,忽明忽暗跳动著的亮影,为她一贯的苍白凭添了几许生气。浅娘绽开笑容,算是略表欢迎之意,但如同以往的每一天,她犹然独自静坐在泉池边,一动也不动。
“好些天没来探望你们,碰巧,我又有件事想和蝶苏商量,所以……”
“什麽要事需要你亲自跑这一趟?瀚阿,你又胡乱替蝶苏决定事情了?”见他脸上随即浮上赧色,浅娘心下就有个底了。
瀚阿常来,他们全家人都与他十分熟络,但他的年纪明明也老大不小了,却老是表现得像个孩子:即使大部分的时候,他让柳蝶苏生气的原因,都是出於关心,可是柳蝶苏往往感觉不到,反而更为怒气勃发。
“嘿嘿,”瀚阿乾笑了两声,有种被看穿後的尴尬。“我看她这样两天开店、三天休息的,到底也不是办法嘛!”
“那麽,你要她做什麽呢?”瀚阿的话才起了头,浅娘马上就知道接下来他要说的事情。
搔了搔头,瀚阿便一五一十地把来龙去脉说给她听--残疾并不能影响浅娘天生的慧颖伶俐,对她,瀚阿一直以来都感到万分敬佩……以及怜惜。
与她和柳蝶苏的相识,他深深觉得,这是他生命中最值得喝采的一段。
“颜云飞为何来大理?”只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外人,瀚阿却一古脑儿地热心,会不会太大意了?
“颜兄说,是他的体质病弱,不适中土气候,有高人指点他到大理来养病。怎麽?你不放心?”
“也不全然—我只是觉得奇怪,如今大理与中土的交通日趋稀少,他一个汉人来这里做什麽?若说养病……还算勉强!”防人之心不可无,有过惨痛教训,她无法不想得周全些。
“那你是答应了?”只要浅娘点头,说服柳蝶苏就没啥大问题了。
“我再问问她——”
“我才不去!”忍无可忍,柳蝶苏终於从屋里大声发出抗议之语。
他们以为她是聋子吗?好不容易她才专心地想要酿酒,他们居然在这节骨眼上提起颜云飞那个大浑蛋,甚至还要她去替他做牛做马?
呸!有钱了不起吗?她不干!
“你先回去,我来跟她说吧!”
“那好,改天再见。”柳蝶苏一屁股坐在瀚阿与浅娘中间,铜钤似的大眼彷佛正朝他喷火,所以浅娘才开口,瀚阿就像得到圣旨般,一溜烟跑得不见人影。
“我不去!”再次强调她的决心,柳蝶苏恨恨的说。
“你不喜欢颜云飞?”
“我干嘛喜欢他?”
“可是他住在东院。”拿起搁在一旁的针线活儿继续赶工,浅娘云淡风轻地说。
她当然知道,柳蝶苏为何讨厌颜云飞——他住进柳宅了呢!
那是个充满回忆的地方,有笑有泪、有喜有悲……
好多年来,柳蝶苏渴望买回柳宅的心愿,她岂会不知!?可惜他们连自家人都养不活了,又哪里有能力达成她的梦想!
“就是这样,我才更恨他!”是她的家呵,不是他的。
“撇开这个不谈,你难道不想回去看看?”他们被迫搬离後,官府即刻接收柳宅,锁上一层又一层的封条,待价而沽。偏偏,当时也没有人有足够财力买下那整片土地,於是柳宅便荒废至今。
而她可以不了解,颜云飞是个怎麽样的人,可是,她却不能不明白柳蝶苏的心。
回到柳宅旧地,这也许是唯一的机会啊!
“回不回去又怎样?浅娘,那里现在是‘颜府’,不再是柳家!”愈说愈气愤,柳蝶苏的眼眶忍不住红了一圈。
颜云飞哪里不买,竟买下柳宅;哪里不住,还住进东院!一切的一切,不应该都被那些个封条锁在过往吗?他拆了锁,也粉碎了她的梦!
“唉,蝶苏,诚实点,你还是想要回去,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