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徐楹丞由邻县采药回来,梁武雄找来的媒婆已经谈妥回去了。
“我不娶!”徐楹丞一句话,堵住了徐老爷的所有好言。
“为什么?男未婚女未嫁,都是适婚年龄,成亲之后你们夫妻俩可以共同努力。”
“爹,您难道忘了我爹娘是怎么死的?是给土匪杀伤而死的!您还要我去娶土匪的女儿!”徐楹丞语调森冷,说起土匪两字,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他没忘了从小爹就告诉他,自己的亲爹亲娘是死于土匪的刀下,若不是他们下手狠毒,爹和娘不至于重伤一病不起,虽然他不知道是哪帮土匪干的,可他就是打从心底讨厌土匪。
“他们已经改邪归正了。”徐老爷徐冲说道。
“哼!”徐楹丞嗤之以鼻。他们若是改邪归正,就不会以这种“逼迫”的方式为难人了。
再说,他们改邪归正靠什么吃?西北风会饱吗?
他一个字也不相信。
“楹丞,爹不会骗你,他们真的改邪归正了。若不是如此,他们也没有那个颜面上门来履行婚的。”
听出关键字,徐楹丞转身面向徐冲,半眯着眼问道:“爹,您说什么婚的?”
“就是这个。”徐冲拿出一只玉佩,继续说道:“这是你娘生前替你订下的婚事,话说你娘自小和梁兄逝去的妻室情同手足,感情如同亲生姐妹一般,正因为两人感情如胶似漆,不愿因为各自有了夫家而断了情谊,遂的定了——”
“您是说指腹为婚?”徐楹丞难掩激动,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块不起眼的玉佩。他从来就不知道有指腹为婚这件事,爹突然这样跟他说,教他怎么接受?
再者,娘会在过世之前跟爹说了这么多的过去?他们只是寄住在徐家的下人而已,是爹不嫌弃愿意倾听娘的过去,还是爹没骗他,真的是娘订下来的婚事……
倏忽,那妮子的天真、娇气模样,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她的可鄙与不择手段。
“是了,你也知道咱们徐家在商场上一向最重承诺……”
“我不相信,我不信!这太荒谬了,为什么我从来就不知道?连康总管都不曾提。”徐楹丞抢过那只玉佩,看也不看地往地上砸,以为少了玉佩,婚约自可不算数。
徐冲料到了他会有这种反应,气定神闲地看着怒发冲冠的他。这孩子,比沉稳、冷静,他还差他一大截哩!
“他不提是因为没必要。你也知道你爹娘是怎么死的,爹也认为以他们的身分,根本攀不上咱们徐家。”说到这里,徐冲叹了口气,似乎是想表现出自己的意想不到。“可逍遥寨竟在短短的半年内转型,现在更是想朝悬壶济世这条路出发,你说,爹能不帮吗?”
“我跟她根本就没有感情呀!这种婚姻怎么能相守一生?”徐楹丞愤道。
“倘若你不喜欢人家,怎么会去招惹她?”他都听说了,儿子会准她摸自己的重要部位。
“她说的?”徐楹丞一愣。这种事也拿来说嘴,她真不是普通的不知羞。第一次,他对她在他面前扮的纯真、稚嫩感到恶心;对她的佯装无知,感到可笑,她可真是个中高手啊!
脑际中再浮起她的笑靥,偏见已经让他倒胃口地想吐,原先对她的特异感觉因此尽数抹去,此时此刻,他已不想回顾心中对她的种种想法了,满心满脑全是她的可恶!
“不是她说的,爹还不知道你这般嘴硬呢!”徐冲笑道,对豪气姑娘大刺刺的作风颇为欣赏,儿子的孤傲该有人来教训。
但徐楹丞却深深地误会了,他认定了她的恬不知耻,还有卑劣,如此不知羞的姑娘竟然要成为他的妻,他只要想到此,便无法平息心中的怒火。
拳心数度圈握,臂上的青筋突起,纠结的肌理几乎难以承受他的怒气,一地散了的碎玉,他愤怒地想踩过它们的尸身,覆去它们所带来的意义。
他怒瞪着它们,大有实现想法的态势。
“人碰也碰了,既然你们也有婚的,索性就快快履行吧!也好让我早日抱孙。”徐冲不理他的反应。
“我不!”沉吟许久,徐楹丞紧拧着眉,怎样都不肯答应。
“那可不行,爹老啦!再活也没有多久,就算你不是我的亲生孩子,可打你自小就是我将你拉拔到大……”徐冲试图用养育之恩来让他无从反对。
徐冲咳了声,假装自己胸口闷,身体不适。“哪天我真两脚一伸,就这么去见你爹娘,你要我知何跟他们交代?你就不能让我们开心吗?”
“爹!不会的。”徐楹丞扶着徐冲,乘势诊了他的心脉。
“哪不会!人的生命脆弱得好比蚕丝……你若不答应这门婚事,自己去跟你娘说吧!”徐冲惊怕他诊出个什么,借故使劲将他推开,不让他碰。
“您明明知道我没法儿跟她说,您还……”虽然对娘全无记忆,但受过礼教的他,知道娘恩大如天,他怎么也无法忤逆的。
“那就是了。你只能听我的。”徐冲望着苦恼的徐楹丞,赶忙补上一句:“我们看好日子,也合过八字了,就下个月初三,你就等着做新郎倌吧!”
哈哈!大快人心哪!儿子那张快要烧起来的脸,教他开了眼界啦!
“那您就等着看新娘子哭吧!”他没接受,却也没拒绝,一张俊颜写着与他无关的冷绝。
他要怎么待她,甚或如何报复她的胁迫,等进门之后,定教她后悔今日对他这般作为。
对徐楹丞撂下的话,徐冲倒是乐观,他执意相信儿子只是在闹脾气罢了,等成亲过后,儿子说不定还感谢他哩!
★ ★ ★
接卞来的日子,就在筹备婚礼中忙碌的度过,可忙碌的不是准新郎、新娘,而是逍遥寨底下的兄弟及想赚徐家生意的商家。
最闲的两个人因着婚礼即将到来,新人不可见面而分居两地,虽称不上是两地相隔,可好歹山上、山下有点距离,不能像平常人家一般,倚着墙诉情。
不过,两人感情也没有这么深就是。
深秋时节,满园叶落,除了遍地枯叶,那风呵!不知不觉地,也染了一层淡淡地箫琐,那情哪!亦倍有凄意。
“我不练了,我要去找徐郎。”梁月云的脚板子往外一蹭,踢掉了大红色凤头履,豆蔻熟练地侧身接住。
“大小姐,不行啦!你得学会穿这凤头履,否则婚礼那天该怎么办?”豆蔻抓住梁月云的脚,硬要她穿上。
“你开口闭口就是那天该怎么办?成亲怎么这么麻烦?我决定了,我不成亲了,直接搬到徐郎家住。”梁月云使起性子。这凤头履哪有草履好穿?
要她拿针线缝绣花枕头、鸳鸯被已经够委屈了,还要叫他徐郎!叫相公还不成,她是学会了,可老觉得别扭。
还有最可恶的是,要她穿凤头履,她的脚板子那么宽,硬要塞进去,她怎么走路啊?
好不容易她硬挤进去了,豆蔻竟要地穿着它走到大厅去,这分明是在整她嘛!
人家不是说“要成亲的新娘”最大吗?
那她可以说了算。
“那怎么可以?大小姐,这不合礼数。”豆蔻纠正道。哪有不成亲的姑娘跟人家住在一起,会给人说闲话的。
“礼数礼数!打小爹射箭、骑马、抢劫什么都教,就是没教我礼数!我偏不从礼数,谁又能拿我梁月云怎样?”
对了,她还想到这个鬼礼数,害她不能去见徐郎一面,跟他说话谈心。她已经够呕了,还要教她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