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谢地,让她赶上了。要是再慢个一步,山狼手中的响箭一发,楚狂非成刺猬不可。
确认她平安无事后,他把她往后推,转身又想去作战。「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去。」他吩咐。
舞衣却拒绝被漠视,娇小的身子甩开上前的士兵,又奔到丈夫面前。「别想甩开我!」她吼叫着,用食指戳他的胸膛。
「带她走。」
「不!」她双手插腰,瞪着那些人,看看哪个家伙敢碰她。
「你只是个女人。」在战场上,她只是个累赘!
「我是你的妻子,该站在你身边,而不是背后。」她高声说道,却发现楚狂的脸正在她眼前晃啊晃,连波的晕眩,让她好不舒服。
「我说过,不许你插手。」他对着那张倔强的脸儿咆哮,视线瞄见她手臂上,被树枝划破的伤口时,声量再度拔高。「你受伤了!」他指控地说道。
她不当一回事,甚至没偏头去察看伤口。
「我不能看你滥杀无辜。」舞衣忍着晕眩感,打起精神面对暴跳如雷的丈夫。
楚狂深吸一口气,考虑是否该当场掐死她。
「他们不是无辜的。」她不要命的跑来,就是为了声明这些山贼的无辜。
「你有证据吗?」她问。
「他们杀了虎帐的弟兄,还掳走卿卿!」
「未必是他们做的。」
舞衣的坚持,让楚狂更为光火。
「你还要维护那个男人到什么时候?!」他瞪着她,面目狰狞。
她愣了一下,视线转向山狼,再慢吞吞地掉回来。等等,她没听错吧?楚狂不是在气愤她干预战事,而是在气她护着山狼?
呃,他这是在吃醋吗?
某种甜甜暖暖的液体流过心间,她必须好用力克制,才没对他露出微笑。好吧,看在他还懂得吃醋的分上,她可以宽宏大量些,不为他出兵的事生气。
看清她的模样后,山狼微眯的眼中迸出光亮,但弓弦仍是紧绷着。只要一松手,数百支响箭就会贯穿他们二人。
「我认得你。」他说道,上下打量着舞衣。
他记得这张脸。这几年来,这人总不时送食物上山寨,让他的夥伴们即使在荒年,也得以温饱。
舞衣想走上前,楚狂却拉住她,把她往自个儿身后扯。她费尽力气,才从他宽阔的背后冒出个小脑袋来。
「山狼,他是我丈夫。」她嚷道,严肃地看着对方。
扣住弓弦的指,先是僵住,接着极为缓慢地松开。山狼挑起浓眉,杀气逐渐从眉宇间敛去,高大的身躯不再紧绷如石。
「为了你,今日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下不为例。」他宣布道,扯住身旁一匹骏马的缰绳,以俐落矫健的身手翻身上马,马蹄溯溪进入山林间,踏出无数水花。
紧接着,一声呼啸震动四周,山狼的人马像潮水般,在最短的时间内退去,消失在莽莽山林间。
楚狂低咒一声,拿起掉落的兵器,提步预备再追。
「不许去。」娇小的身子问到黑衫军前,小脸抬得高高的,硬是挡住他们的追敌之路。她瞪着所有人,看有谁敢越过她去追人。
「让开!」他吼道。
她回答得很乾脆。
「除非我死。」
黑眸里跳跃着愤怒,却又无能为力。
「给我回城里去。」他咆哮道,眼看山贼们已经逃逸无踪。
「不行,我回不去。」她慢吞吞地说道,小脑袋逐渐往下垂。危机解除,紧绷的情绪松懈,全身像是突然被抽乾力气。
她的语气让他起了疑心。
「为什么?」他打量着她,发现那纤瘦的身子正在左摇右晃,重心极度不稳。
她张开口,深呼吸几次,之后才能说话。「因为我好昏——」话还没说完,她眼前已经一片漆黑。
舞衣昏倒了。
第十六章
曙色方褪,她悠悠醒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绣帷飘带,以及精雕细琢的床梁。
蒙胧大眼先是贬了眨,四下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确定自个儿正躺在方府的卧房里,迷惑的神采,随着她的清醒而消失。
她想起九山十八涧、想起山狼!
「楚狂——」慌乱呼喊的尾音,因为突然涌现的抽疼,迅速转为呻吟。
才稍微有动作,针刺般的痛楚,就从骨子里窜出。不只如此,就连她的肌肉也酸痛不堪,虚弱得像刚出生的婴儿,完全使不上力。
她也想起,自己差点摔断脖子的「壮举」。如今,全身的筋骨,都为她先前的莽撞而付出惨痛代价。
「好痛。」舞衣低声嘟嚷着,极为困难地挪动四肢,试图离开床铺,急着去找楚狂,确定他安然无恙。
她昏倒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是楚狂抱着她回来的吗?
酸痛的肌肉,根本不听她的命令,她只是行走几步,双腿就抖得站不住,必须在桌边坐下休息,才能继续往门口挪动。她看着那扇门,连连深呼吸,准备凝聚力气,再接再厉。
还没能站起来,门倒先打开了。
楚狂站在门前,面无表情地瞪着她,高大的身躯几乎占满了门框。他的衣衫又破又脏,沾满了血迹,就连伤口也尚未处理,方正的下颚渗着一片胡渣,看来十分狼狈。
他无言地走过来,一把抱起她,将她带回绣榻上。
「你的伤怎么还没处理?」舞衣劈头就问,揪着他的衣服直瞧,每发现一处伤口,柳眉就蹙得更紧。
沈默。
她抬起头,困惑地看着他。
「楚狂?」她唤道,发现他全身好僵硬,脸色也紧绷得吓人,深邃的黑眸注视着她,直勾勾的,像是怕看得不仔细,她就会消失似的。
没反应,他瞪着她不说话。
「你还在生气吗?嗯?你气我干预你的战役?」舞衣询问道,表情却是一点都不愧疚。对於插手战事,她半点都不懊悔,兴兵之事本来就该有她参与决定,是他不该隐瞒她。
仍是沈默。
难道,他不是生气?
她困惑地偏着头,审视楚狂的表情。她意看愈觉得,他的脸色似乎苍白了些。
纤细的小手伸了出来,轻轻覆盖在刚棱的俊脸上,指下的肌肤凉得让她诧异。只有病人,或是受伤失血的人,才会有那么冰冷的体温。
「我的天,你是受了重伤吗?」舞衣急切地拉起他的衣服,在黝黑的身躯上察看。「快告诉我你伤在哪里,你别不吭声,说啊!」她叫嚷着,急得快哭了。
在九山十八涧里,她只注意到山狼,以为只要挡下响箭,楚狂就能安全。但是在她还没赶到之前,山狼是否已经伤害了他?
她愈想愈慌,急着要去找救兵。她捧着那张苍白的俊脸,慎重地吩咐:「你先别动,我去找喜姨来。」话才说完,她就想跳下床去。
倏地,楚狂收紧手臂,勒紧她的纤腰,她没能跳下床,反倒被抱进他怀里,全身都被他圈得紧紧的。
「呃.你——别——」他抱得好紧,她喘不过气来了。
热烫的气息吹进发间,她感觉到,楚狂以唇抵着她的黑发,狂乱地摩擦印吻,用最原始的接触,确定她好好的待在他怀里。
「该死!该死!该死!」他低声吐出连串咒骂,声音中带着破碎的抖音,就连高大的身躯也颤抖着,连带着被抱得紧紧的她,也跟着抖个不停。
压力愈来愈大,他抱得那么紧,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她发出低低的呻吟,在他怀中挣扎。
「楚狂,你弄痛我了。」舞衣轻声抱怨,察觉到他立刻放松双手。
力道虽然减轻,却仍坚持将她留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