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微生看母亲那么激动,硬是忍下脾气,用眼色命令丫头将夫人扶回床上。
白夫人抬着微生,喘气怒道:“你……你要敢娶那姓宋的,娘死给你看!你……你给我娶爱乐香,她福气,她能救你。”
微生瞪着母亲,一把火烧上眼眉。“您怎么这么迷信?!”荒谬!他火大的握拳咆哮。“好,我不娶宋清丽,也不娶爱乐香,您这么迷信,我出家当和尚好了,我吃斋念佛修身茹素也混个大师来当好了,这样你满意了吧!”
白夫人含泪泣道:“微生……你看你说的话,多么厌世,你本就是仙鹤,你想登仙了是不?娘舍不得,你娶爱乐香,娘求你了……”
微生简直要气得昏倒了,他挫折地踹了桌脚,拂袖离去。
翌日,爱宅大厅堆满金银珠宝。白府差来的媒人婆于堂中说得天花乱坠、口沫直飞,冲着爱夫人及爱老爷颜面,直说这门亲事简直是爱乐香前世修来的福气,言而总之他们白府愿意与爱府结成亲家,是他们高攀了,好像爱夫人应该立即叩头拜谢似地。
爱乐香和总管周老,立在堆满厅堂的聘礼间,清点着。
“哗、金玉、翡翠、珍珠,光这儿就三大箱了——”乐香俯身笑咪眯地执起一条珍珠项链,高举在日光中审视。“原来我这么值钱?”
周老算开了眼界,直绕着一箱箱珠宝打转。“啧啧,小姐,您这回真好大面子哩,敢情平时没人提亲,一提亲就这么大手笔。”
那头爱老爷拥着爱夫人,两夫妻有志一同,默契很好,齐齐抬高下巴,双眸脾睨地瞪视着那媒婆,同声同气一句——
“我们爱家不敢高攀白府,请回!”
什么什么?媒婆当场绝倒。有没有听错?这可是人人求之不得的大好亲事,他们竟然拒绝?!
见媒婆那副惊愕的傻样,爱老爷及夫人互望一眼,猛然大笑,好不得意。过瘾,太过瘾!
而乐香置身事外,正凝视着手里的珍珠项链。一名丫头入厅来,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她点头,笑嘻嘻步出大厅,见宅门外一人鬼鬼祟祟地,不时偷往里瞧。
一见乐香出来,马上一个长手,将她拉到墙角。
“怎啦?”乐香笑呵呵地任微生拖至角落。
白微生审视着她,爱乐香笑咪咪的表情一如往常。微生清清喉咙,绷着脸,烦躁地甩开扇面扇风。
“爱姑娘,关于提亲这事——”他说明来意。“你千万不可以……”还没说清楚呢,乐香倒笑咪咪地拿着珍珠项链在颈间比划,还瞅着一双大眼睛问他。
“好不好看?”她摆起姿态,眨眼笑得好不甜蜜。“这件聘礼不错。”
聘礼?!微生一把抢下链子,急出汗来。“别玩、别玩!我正是特意来拜托你,我娘被个神棍骗得糊涂,你别跟着……”愣住,见乐香不慌不忙又从袖管抖出一只银环,套上手腕,淘气地伸手在他眼前晃,笑呵呵地朗声询问。
“那这个如何?”故意闹着他。“瞧——”她晃着手环。“多漂亮!你们好大手笔哪,行了,我中意。”
妈的!她根本没在听!白微生火大地抓住她手腕,低头使力,硬是将手环扯下来,还恼火地开骂。“你别跟我打哈哈。这事关系着你的未来,大小姐,你且收收心,认真听我说,我——”抬头,哇勒!微生骇住。只见爱乐香不慌不忙地从襟内掏出一只翡翠坠子,捻在指尖,笑嘻嘻又一脸得意地冲着白微生,挂在自个儿耳边比划着。
她到底藏了多少东西?微生气结,拿她没辙,双手环胸瞪住她,一双英眉蹙起。
“很好玩是不?”他恼得要死,她却笑嘻嘻的。
爱乐香见微生真恼了,稍敛了笑,低头眨了眨眼。静了半晌,抬头,复望白微生清俊面容。
伸手拉住他右手,将他掌心摊开来,翡翠坠子跌落他掌心,一阵凉。
乐香表情平静,缓缓说道:“甭担心,这亲事我娘不会应许的。”一早就听说了娘的诡计,故当聘礼随亲事来到时,她也没当真。
乐香左手叉腰,斜脸注视白微生。他一脸困惑,她则是很无谓地耸耸肩,说的很云淡风清。
“放心,我没要嫁你。”从来就不爱强求。万物美好,不必只巴望他青睐。见微生狐疑地望着她,仿佛不相信,乐香还肯定地笑着郑重一句:“我不会嫁你,这样你可放心了,安心娶你的宋姑娘,她看见那么美丽的聘礼一定好开心。”
或者是他敏感了,或者是还介意着昨日伤她的话,白微生只是愕然,目光忧郁起来,眉心未得疏朗,并没有松了口气的快感。
当乐香这样无谓地笑着,他竟意识到自个儿的残酷。这样急急地来撇清和她的关系,她的体谅反而衬出他的自私。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伤她的心,她没理由承受这等委屈,要提亲的是他娘啊!
乐香说完转身走,白微生却急得一把拉住她。陡然一惊,白裳底下,多么细的臂膀……他心头一疼,声音变得温柔不少。
“等等。”
乐香转过脸来,挑眉望住他。
微生轻声解释。“我……不是觉得你不好——”微生敛容,很严肃地郑重道。“你是个好女孩,我知道你常到镇外捐粮给穷苦人家。”乐香怔住,那双清水似的眼睛定定望住他。该死,他很怕这种目光,会教他不由得手足无措,遂回避她的视线。“总之……我只是想说,你是好女孩,总会有人懂得赏识你,婚姻大事,怎么可以儿戏,我不想任我娘为着个神棍的话,硬是凑合这门婚事。这对我俩都不公平。”
爱乐香眨眨眼,能感觉到他的体贴,虽然只一点点。他的表情很有点愧疚,口气十分温暖。他也不想她伤心吧?那么她怎么好伤心?!假如掉下眼泪,假如露出一脸忧虑,怕加深他的内疚。
能给他的温柔,或许就是一脸的无所谓。
乐香隐藏自己的情绪,只云淡风清地对他微笑。尽管那笑容有些惨白,她仍坚强地双手抱胸,然后斜睨着白微生,忽然问他——
“听说……你是白绵绵仙鹤托生转世的?”
微生脸色骤变,低咒一声。“该死,你相信?”
乐香抿唇,挑眉,存心闹地。“什么胡阳山乌噜噜池的白绵绵仙鹤?”
“妈的!别说了。”真蠢!
乐香忍俊不禁掩嘴低低笑了。
他气恼地道:“笑吧笑吧,你尽管笑吧,连我自己都觉好笑,改日我就真学只鹤丫丫叫给我娘听。”
这么一说,乐香更是笑得打跌。
见她笑得不能自抑,微生像受了什么鼓舞,更卖力逗她。
“鹤是单脚站立的,你看我这样像吗?”他挥着扇,抬起一只脚,脚尖还戳戳另一只脚的膝盖,昂着下巴很狂的模样。
乐香怔住,天呀,俯下身来更是笑得喘不过气。“别学了、别学了……”
白微生还故意昂着下巴左看看右看看,呱呱两声。很神秘地昂头,朗声狂啸一句。“我白绵绵要羽化登仙喽,呱呱,我要飞了!”
“微生?”前头惊咆。
微生和乐香齐齐转过脸去,但见白夫人不巧撞见这一幕,她眸中满布惊恐,瞠目瞪着犹单脚站立的微生。
“你……你干嘛?”白夫人吓得脸发白,丫头紧紧搀住她。
白微生赶紧恢复正常。“娘,你怎么过来了?”他在干嘛啊,真是,丢脸、丢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