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毅听了当真觉得不可思议极了,他本以为契丹人只会骑马打仗,净做一些打劫放火的勾当!哪里想过在杂胡人里,竟也有汉学通!
「竟有这种事!」
「当然有。」耿豪自我调侃似的说:「战事连年的结果,其实跟秦国始皇『坑儒』的後果没两样,那些会作诗献策的死的死、逃的逃,要不然就来个装疯卖傻以自保,也就把『北方第一才子』的头衔给了赞华先生。」
「原来如此。」
「毅儿,我还有一些事得办,先送你到客栈後就赶去宫里,至於这个赞华先生的种种事迹,往後遇上了机会我再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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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机会很快就到了。
耿豪回宫中不到半个月,皇上就设下了国宴,邀请赞华先生与文武百官共襄盛举,同时赐给「赞华先生」一间闲置无用的古刹,做为安居宾馆,并指定耿豪为赞华先生的护卫总指挥,要他统筹保护赞华先生一家人居处的安全。
国宴上,除了後唐皇帝李嗣源与他的爱妃花见羞夫人及朝廷人马以外,还包括了自愿伴随赞华先生出亡的四十多位亲信与侍卫,可谓文臣武将汇集一堂,场面甚是壮观。
耿毅托了父亲的福,得以跟随叔叔赴宴。
耿毅隐在众多大人之中,打量著坐在皇上身旁修修有容的「赞华先生」。
他见赞华先生举手投足间,有著文雅鸿儒式的风范。
尤其当赞华先生起身与皇上互相比赛射箭时,所表现出的武士神姿,是那么地从容不迫,真正做到了孔子所说的境界——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而後唐皇帝李嗣源的表现也确实豪迈英勇,一副惜才爱将的模样,让耿毅觉得当今皇帝还真有容许贵宾抢去风采的雅量。
也许身为贵宾的赞华先生也感觉到了这点,还特别加入自己的武士阵容,亲自为皇上表演一段赫赫有名的契丹大鼓。
包括东丹王在内的二十几位壮士出列後,便成四列排开,从容地敲著百斤重的大鼓,那震天的鸣响好似万马奔腾,又像众神轰天的呐喊,在在地激发起嘉宾们心中澎湃的情绪。
这样的鼓队阵仗与训练有素的表演堪称百年难得一见,大夥无不睁大眼、拉尖耳朵地捧场,独独耿毅心不在焉,整个人的心思与注意力全都逗留在赞华夫人身後的女孩。
她离耿毅所坐的位置那么远,其芙蓉般的容颜却近在耿毅眼前飘流似的,这样相缠也就算了,耿毅非但不闻隆隆鼓声,响在耳际的竟是半个月前在大道上听过的奇幻乐曲。
更害人不浅的是,每当风吹袂起时,她傲然遗世独立的模样,仿佛就是仙子下凡,活要将游魂往天上勾去似的。
耿毅傻愣地望著远端的俪人,一直到前後左右的大人们热烈鼓掌,开始耳语交谈後,他才半醒过来。
「赞华先生神采翩翩、允文允武,真不愧是北方英杰阿保机之子。」
「是啊!听说他不仅骑射漂亮高明,诗琴书画也是样样都精,而且,医术精湛。」
「既然东丹国王如此优秀,如何称不了帝?」
「猛将手下无弱兵,猛将之上也得有一个强王才压得下群雄气势。」
「没错!我若是那些野蛮的契丹人,瞧他那文绉绉的模样,到他手下打仗,也要变得裹足不前了。」
「没错!无怪他会被族人逼得退位给自家弟弟。」
「正是情势比人强啊!」
「咦?赞华先生身旁坐著的人是谁啊?」
「是他的宠妃奚夫人,一路陪他走过艰难,可说是同命鸳鸯啊!」
「站在後面那个标致的女娃儿呢?会是他与奚夫人的千金吗?若是的话,身分就贵为公主了。」
「就我所知,应该不是。我听到的传闻是,赞华先生的确是有一双儿、女,但没能跟著他逃出来。」
「听说是一个老朋友的女儿,对方几年前死了,千里托孤给他,他们夫妇就将她收养下来,让她跟著姓耶律,过著如公主般的娇宠生活。」
「看她那副媚态动人的脸蛋,长大後肯定是一个尤物美人,恐怕是送进宫里,给那些公侯作乐用的。」
「绝对会在咱们男人之间造成骚动。」
「什么咱们男人?根本就没你我的份!」
「怎么会没份?女人再美,一旦被那些公侯作乐蹂躏之後,不多是残花败柳?大人说弃就弃,届时,看咱们小人里头谁有福,能捡这一杯羹尝。」
「去!到时你是死是活都还不知道呢!」
「搞不好当了我儿媳妇也说不准。」
「想得美!这样就想当个扒灰老了?你要不要脸啊!」
话到此,几个三、四十来岁的军官们吃吃笑了起来。
耿毅静静地听著大人的对话,感觉到周遭的大叔们对皇帝招待的贵宾们有种不怀好意的侮慢,直觉地对这些衣冠楚楚的大人们生起了一丝反感。
对於父亲不愿让他上京参朝这一件事,又感觉出了一些原因来。
第二章
洛阳 皇宫
一名三十来岁的宫女端著一盘茶点来到了「赞华先生」暂时居住的飞楼阁。
宫女恭敬地侍奉著盈盈娇客,柔声道:「檀心公主,这是皇上赏赐给赞华先生与夫人的御用茶点。」
耶律檀心独坐矮桌前,停下行走的画笔,片刻才吐出一句,「义父、义母出宫散心去了,点心就先搁在一旁吧!」
「是!」宫女照办以後,回头将门紧掩上,然後跪坐在一旁等候。
耶律檀心侧身看了宫女一眼,无语地将笔轻置在笔山上,整了衣袖後,回身跪行了几步。
宫女见状,忙腾出两手将娇滴滴的女娃儿拥得牢紧。
才眨个眼,这一长一少的颊上皆挂著两行簌簌而落的泪,难以置信地望著彼此。
「天老爷,你长这么大了!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你了。」宫女捧著女孩的脸颊,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柳姨,我也常常对天问这一句!」耶律檀心夺眶而出。
「听著,小公主,把眼泪收一收,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
「我知道,宫里隔墙有耳、人言可畏,你不能久留。」
「没错,我这次抢著给你们送东西来已算冒险,再这样多做几次,就会有人起疑了。」
「要不了多久,我与义父、义母就要住到大寺去了。」耶律檀心依依不舍地看著叫柳姨的宫女。
「事情很顺利,耶律倍听你的话跟李嗣源要大寺时,我还真没想到他会应允!」
「李嗣源对义父、义母极为礼遇。」
「就不知道这个李嗣源安了什么心?莫非他知道你的真实身分了?」
耶律檀心摇了摇头,「我想没有。他与花见羞夫人看起来真的是乐於接待义父。」小女孩看了一下宫女,关心的问:「柳姨寻到好人家了吗?」
「我都人老珠黄了,还提这个做什么?」
耶律檀心看著眉目清丽的宫女,不同意宫女自我消遣,「柳姨千万别这么说。」
柳姨这才想了想,怕是念及心上人,脸竟酡红了起来。
「唉!其实是有的,皇上与夫人本来是要放我们这些老一辈的宫女出宫,返乡嫁人的,但是我看即使嫁了,也强不过在宫中的生活。」
耶律檀心思量柳姨的话问:「对方是不是也在大内里当差?」
「你既然问了,我也不好隐瞒你。我喜欢的人就是你柳大娘的小叔耿豪,他是李嗣源的御前侍卫队长,李嗣源对他倚重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