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双手抱胸看着她,一开口,就直接把话挑明了讲。
「我的个性直接,受不了妳我之间这种打冷战的状况。我忍了好几天,已经到了极限,再忍下去我就不叫姜明!」
杜艾翡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把视线转开来。
他有些生气地走到地面前,两手捧住她的脸蛋,强迫她看着他。
「妳如果想踢我、打我、骂我,没关系,随妳来,我不会还手。但是,别不跟我说话。」
「你……你很过分耶!想挖我秘密就挖我秘密,想要我说话就要我说话,太霸道了吧!」
她气愤地用力拨开他的手,果真抬脚踢了他两下。
「觉得踢我不够的话,妳可以再对我补上两拳。」
「我……我才没那么暴力!」她不自在地低哼一声。
「翡翡,那天的事情已经教我懊悔好几天了,妳真的不能原谅我吗?」他叹口气,无力地用手扒了一下头发。
「我……这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而是……那天在说出心里头最大的秘密和伤痛之后,就像是在你面前揭露了最赤裸裸的恶心疤痕,我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你。」
她低下头,试着解释一直积压在胸口的、那些复杂而模糊的矛盾感受。
姜明摇摇头。
「一直到现在,我除了因为后悔侵犯妳的隐私而无时无刻想要对妳说声抱歉之外,脑子里根本没有其它的想法存在。」
「我怕你会将我视为言语恶毒的女孩子,更怕你会用同情、怜悯的眼光来看待我这一辈子拋都拋不去的罪恶感,所以只好……」
「只好拚命地回避我?」姜明叹息,抬手揉了揉额角。
她无言地点点头,颓然地坐到沙发上。
这几天,他仍是一如往常地在清晨五点来敲她的房门,要她出去慢跑。
可她因为跟他闹得不欢而散,因此拉不下脸去开门,于是连续好几天的早上,她都假装熟睡,怎么都不肯开门,因此连慢跑的活动都中断了。
当他确定她不会开门之后,他都是默默离开。而他离去之前,她都会听见他隐隐约约传来的叹息声,她的胸口每每都因此而揪得好紧、好紧,紧到几乎无法呼吸。
也因此,她更加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如此的恶性循环,她跟他之间,就成了冰封难破的僵局。
「那男孩的死,对妳的打击真的这么大,大到无法让其它人跟妳共同分担伤痛吗?」
姜明走到她面前,单膝落地,双眼直视着她,紧紧锁住她的双眸,对她轻声问道。
「你为什么那么想知道我跟那男孩的过去?」她不明白地看着他。
「因为我在乎妳的程度……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深到无法自拔了。当我迫切地想要知道那个男孩的事时,我才恍然发觉,我更在乎的其实是妳。」他向她坦承所有的感情,没有一丝保留。
她浑身一阵颤抖。
「我的心……早就空了一半,可能无法给你完整的……」她喉头忽然梗住,说不出话来。
「没关系,妳可以慢慢地跟我说。」
「你要我怎么说?你要我如何与人分担我的悔恨与罪恶?我害死了一个人啊……」她不断地摇头。
「妳不是说过,他是因为登山意外死亡的?既然如此,他的去世怎会与妳有关呢?妳把太多不属于妳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了。」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她喃喃说道,依然不停地摇头,泪水滴了下来。
「翡翡,登山本来就是一种具有风险的活动。登山意外的发生,绝对不该怪妳。妳知不知道像阿翰这样出发前来到『闲居』,入山之后发生意外、一去不回的人有多少个?妳绝对想象不到的。阿翰的死纯粹是个意外。」他努力地想要说服她。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才会这么说……他来登山的前一天,我跟他吵了架,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吵……」
「翡翡──」
他想要将她拉出自责的心牢,别再钻牛角尖,但她却打断他的话,径自说了下去。
「我记得当时他好生气,转头就要离开,并且说等他回来后,再跟我好好地谈一谈,可是我气疯了,竟然脱口说出『你去死好了,最好别回来了』的话……」
她用力环抱住自己,脸色死白,浑身无法遏止地颤抖着。
「我竟然叫他去死……我竟然这么说……而他真的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一回想到当时的状况,她就会觉得胃部开始痉挛、全身发冷而且想吐。
他伸手环住她,让她颤抖的身子偎进他暖热的胸膛中。
她像一个溺水者,紧紧地攀附在他身上,拚命汲取他身上的力量及体温。
「我这辈子永远也无法原谅当时的自己……我为什么会这么恶毒、这么可怕?为什么会诅咒别人去死?而且那个人,还是我当时认定了的、这辈子最爱最爱的人……」
她捂着脸,埋进他怀中痛哭失声,一面拚命抱紧他,一面又握拳不停地捶打他的肩头。
她在他怀中抖得像片风中树叶,他心疼地拥紧了她,并承受她所有无法宣泄的痛楚和自责。
「我真的好想死,用死来向他道歉……我一直觉得,我活在世上是不对的,只要我多笑一次,就觉得自己的罪恶感更深了一层。我不该在诅咒阿翰去死之后,还能这么快乐地继续活着……」
「翡翡……」他沉默地听她倾诉内心所有的不堪及悔恨。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心痛至极地抱紧她。
「我想解脱,我真的想解脱……我也试着一直告诉自己说,我该从阿翰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来,可是我被自己说过的话困死了,我走不出来……」
「我了解……我了解……」他轻轻拍抚她的背。
「你怎么可能了解?连和我最亲的双胞胎妹妹都不能了解我,她骂我懦弱可怜,不敢面对现实……所以我来到这里,就是想要面对他死去之前,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怨怪我……」
「翡翡,妳真的太苛责自己了……」他困难地开口,脑袋一片纷乱,一时想不出安慰的话语。
她推开他,忿忿地抽出口袋里的两张照片摊在他面前。
「这个男生,这个唯一不笑的男生就是阿翰!如果你是我,你告诉我,你从阿翰的表情中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她泪流满面,指着照片对他大吼。
姜明望着照片中闷闷不乐的年轻脸孔,一时之间竟无法响应她任何话。
看了半晌,某种奇异但模糊的印象蓦地浮上他的脑海。
这个男孩,他觉得有些眼熟……
「然后你再告诉我,如果你是他,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离开这个世界的?」
姜明无法回答。
杜艾翡跪倒在地,悲痛难抑地伏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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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利和哈娜坐在客厅里待命,注意客人是否有服务需求或是任何的询问。
「你什么时候要回山上去照顾你奶奶?」哈娜碰碰达利的手臂。
「再过几天吧,等一下就要先去跟老板报备一下。」
「我跟你一起去找老板,顺便看看老板和翡翡有没有事情。」
「不会有事啦!」达利拍拍她的肩。
「唉,最近老板跟翡翡吵架,觉得气氛好冷喔……」哈娜看着空空如也的柜台叹息。
「是啊,两道冷锋同时过境,寒害好严重,大家都冻伤了。」达利打了一个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