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至少也该祝贺小姐一声吧?小姐这一去,将来可是伏威王妃耶。”所以如果她们跟着小姐去,应该也可以捞个侧室坐坐?
“你们也太天真了吧?”向来坚守“远离麻烦”原则的崔六七,决定彻底解决这些老妨碍她工作的噪音。吓一吓她们,让这些不知趣的侍女们闭嘴。
“你们刚没听到吗?媒人说亲的对象并非世子火洵翼,而是伏威王本人。那伏威王七老八十的,病的只剩口气,为了要冲喜,才决定向小姐提亲。”
崔六七平常不好逞口舌之快,更不好蹬浑水,可此时她却说得挺开心的,稍微把她刚刚听到的消息加油添醋,保证听了以后没人敢再起哄。
“缦舞堂姐八字好,小时候甚至好几次让人请去扮观音,活脱脱是吉祥天女再世,人家认定能冲喜也是自然,可万一救不回老王爷的命……”
得意的看着众人脸色逐渐铁青,噤若寒蝉,崔六七话说的更为起劲。
“虽然老王妃逝世已久,堂姐嫁去固然是正室,但这岂不是跟守活寡没两样,何况老王爷年事已高,一旦呜呼哀哉,说不定还会拉小姐陪葬讨吉祥?不求同年同日生,可得同年同日死,不枉夫妻一场。”
打开始兴致勃勃的众丫头,一个个不由自主的松开小姐,退了数步。
“再说,搞不好堂姐有多少个陪嫁丫头,他们就葬多少个丫头……免得没人服侍。想想我还真佩服你们,竟对堂姐如此忠心,上穷碧落下黄泉,誓死追随,真让人激赏啊。”
崔六七的话未完,看周遭大伙无不希望方才早咬掉舌头、从没说过那些话的模样,她不免直呼痛快。
好,去除扰人杂音,这下她总可以开始工作了吧?尉迟夫人说要检查堂姐的绣品,为了表现堂姐的高超手艺,崔六七还得绞尽脑汁的摆平这些针结。
都是方才大吵,害她本来打算绣个出神入化的“百鸟朝凤”,一被分神,弄得现在时间不够,只好加紧赶工改绣“凤凰合鸣”;无辜短少九十九只。
“呜、呜、呜——呜哇……呜哇——”断断续续的啜泣声陡然炸开,差点让专心埋头苦绣的崔六七,连针带手戳破绣布。
“又怎么了?”崔六七有点恼火的抬头循声望去。这会又是从哪儿……
“小姐!”面对端坐着的崔缦舞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侍女全慌了手脚。
“小姐别哭呀!”
“我不要嫁,我不要嫁——我不要被活埋——”
崔缦舞掩面而泣,侍女们无助地于一旁排排站,不断传递方巾给小姐拭泪,却没人敢再出声立誓追随小姐脚步。毕竟,活埋一个也够了……
崔六七再次被迫中断工作,不免光火。若这样吵下去,她不就只能绣一只大大的“凤舞九天’’敷衍尉迟夫人?
搞不好最终凤凰舞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只剩“九天”能交差。
看到堂姐哭的这么稀里哗啦、肝肠寸断的,她没好气的回嘴道:
“这有什么好哭的,人家要埋,你就乖乖等人埋吗?再说,王爷还好好的,你干吗咒他短命?说不定你们还能做一世的恩爱夫妻……”
“要我守一辈子……活寡吗?不,我不嫁,我不嫁——”
“好啦好啦……你不嫁就同老太爷说去,反正脚长你身上,就算跑了也没人能奈何的了你。”崔六七摆摆手,只想早点打发走这些吵她的家伙。
“要说就快去说,免得当真订了亲,想退婚还会连累崔府。”
“说的对,说的对……”强打起精神,顾不得颊上泪痕未干,崔缦舞就带着浩浩荡荡的侍女们请命去了。
崔六七当然知道随口胡诌马上会被拆穿,等会可能会被侍女们骂的狗血淋头,不过在她们求证的这段时间,她好歹能有一段安静时间。卯起来赶工喽!
* * * *
“什么?小姐不见了?”两个月后,当崔六七在琴课上左等右等,偏是等不着堂姐来,她正准备按惯例,隔着屏风伪装成堂姐弹一曲让先生品评时,她险些被侍女通传的这突如其来消息、给吓得弹断琴弦。
那日之后,她听说由于火洵王府势大,又请求圣旨赐婚,以至于崔家无法婉拒这门亲事;可她本以为堂姐会乖乖认命出嫁,没料到堂姐就这么跑了?
崔缦舞平日总让侍女们当成宝贝似的呵护着,大家闺秀必学的琴棋书画、女红功课,她皆不用自己动手,都由美其名的“伴读”崔六七负责打理。
外界谣传小姐有多么才貌双全,其实无一不是崔六七不想在崔家白吃白喝惹人闲话,刻苦咬牙撑出场面,帮小姐建立的好名声,也算偿还崔家人情。
但,养尊处优的五小姐,竟然也会硬着头皮逃跑?只会让别人照顾的五小姐,绝不可能自己决定离开崔家……莫非有人怂恿她,并且帮她逃跑?
现下正主儿不见踪影,她这替身也甭演了。匆忙来到乱成一团的崔家大厅打探消息,她才打算小心翼翼默不作声地跨进厅堂,却立刻让人给揪了出来。
“你好大的胆子,崔六七?”
一见到崔六七出现,周遭火冒三丈的人们立刻将她团团围住。
“啊?”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崔六七还没弄清究竟发生何事,就被人拉住手臂一把拽在地上,叫她跌疼好几处。
凭空降下无妄之灾,她满怀委屈的抬头一望——喝!只见大堂上每个人皆对她投以愤怒目光,排队准备将她吊起来打,吓的她动也不敢动,呆呆趴着。
她……她也不过听到消息晚来几步,这也不成?大不了她下次走快些……
“我、我下次不会再犯了……”她最怕出风头惹麻烦,赶快道歉息事宁人。
“让你有下次还得了?竟然敢怂恿咱们乖巧的五姑娘背弃崔家?”堂上主位端坐着的崔老太爷,一开口,那锋冷语意便叫六七背脊不寒而栗。
“我怂恿谁?”六七从来只有让人呼来唤去当下人的分,何时有那本事让人听她的?“老太爷,这定是冤枉,六七——”
“六七,六七,你怎能做出这种事?”哭着推开人群、挤到六七身边的,是她那从父亲亡故之后便重病的娘亲。
可有一瞬间,六七娘亲重重扑过来,并死命掐着六七纤细颈子之时,六七险些以为娘亲奇迹似的康复了。她的脖子……唔……快断了呀。
“我没有……怂恿小姐……”
“没有?你一进来就向老太爷赔罪了,现在又想否认?”六七之母摇晃女儿仿佛毫不费力、摇的起劲,摇的热烈。
“那不是……”果然是多说多错,看来一进门,六七就忙道歉的策略失败;非但逃不出莫名其妙的局面,反而自动把麻烦揽上身。
“我……我没……没有……”
六七她猛然住口的原因,还不是因为六七被娘亲掐到窒息,而是因为她脑海中浮现一幕前些日子……她急着打发走吵人噪音时随口答腔的话。
“好啦好啦……你不嫁就同老大爷说去,反正脚长你身上,就算跑了也没人能奈何的了你。”
妈呀!不会吧?那时她随便说说,小姐听听就算,居然当真?然后,就这么在婚礼前七天,溜的不见人影?这么听起来,六七好像还得负点责任。
“这下你还想狡辩?”眼见六七不语,老太爷冷冽的将所有问题全扔到六七头上。虽然不见得能解决问题,可有个代罪羔羊出气,至少心情会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