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要来吗?」
「咦?」
她停步侧首,讶异这奇怪的邀请。
「……不要?」他抬眸睇住她。
她睁大一双美目。焦点,一直停留在他脸上。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他一定是想整她吧?
因为她当个「奥客」虐待他这个服务生,所以他逮到机会就想报仇。
雨伞、渔夫帽、薄外套,防晒油……李维芯把自己弄得像个出土的木乃伊,站在一旁看着大家忙碌。
她相当不耐烦,好象下一秒就有可能走人回家。
说实在的,她也很怀疑自己为什么会待在这里?那天在餐厅里,她原本因为受个了他们太吵闹想离开,却看到林铁之脱掉服务生制服加入那群家伙的讨论。
真是奇怪!什么时候他跟大家都混得那么熟了?她才是那个班上的人!就算现在已经不是了,但是同学们对她不理不睬,然后对一个旁听人士这么热络的事实,的确让她错愕。
她是不好,但他又哪里好了?好到大家这么融洽?
更恐怖的是,他居然在同学们面前笑了!
那种、那种温和的感觉根本就不应该在他身上发生的,他粗鲁野蛮没礼貌又爱假好心,为什么在别人面前,他不是这样呢?
他笑得好丑,丑到差点吓死她。
她……她要弄清楚,她想证明自己也可以在人群中成为重点。那是很容易的,只是她一直都先拒绝别人而已。
对他,她就是存在某种说不出原因的对抗意识。
「可以走了。」
大伙儿帮忙把东西装上蓝色的小货车,挥汗一呼。
他们今天预定去体验山林芬多精,与自然为伴烤肉——但那是要把主要任务完成后的享受。
这回他们都是自愿军,自愿送些物资去山里的小学。
「金刚老大!」负责开车的男同学奔近唤道,拿起地图和要带路的林铁之再三确认。
其它人则按照早就规画好的位置纷纷上车等待,讨论完毕之后,驾驶员统统入座准备出发,唯一没有动作的,只有突然多出并且不在预定计画里的李维芯。
要挪出一个座位是件相当简单的事,但是大伙儿只是开开心心地聊着天,没人主动关心。
李维芯老大不高兴,但是却又不想让自己像个被排挤或遭受欺负的可怜虫落荒而逃。
他们不喜欢她去,她就偏偏要去。等会儿大家就会知道她的魅力了。
「妳坐我的车。」
蓝色的小货车开到她身边,打开车门,低沉的嗓音对她道。
她用力瞪过去,见到林铁之手握方向盘。
哼,她才不想坐!为什么别人坐的都是舒服的休旅车,她就得跟他挤在这只有两人座的破烂货车?
她嫌弃得要死,却还是深吸一口气,跨上车,关上门,端庄坐正。
车子没有往前动,他的视线圈套在自己身上。她被看得连头发都僵硬起来,用力转过脸抗议:
「你还不走要干嘛?」她已经是纡尊降贵地上车了。
「安全带。」他淡淡开口。
「咦?」
他伸手指着自己身上的带子,说:
「我在等妳系好安全带。」
「啊?」她恍然大悟,因为很少坐在这个位置给人家载。「我、我当然知道!还用你来提醒?」忙拉扯黑色的带子斜过自己胸前,扣上扫环。
发现两人的座位太接近,她用自己的手提包塞入中间空隙,并且整个人靠窗边挪动,划好自己的领域后,像个公主般稍抬下巴。
他多看她一眼,才道:
「走了。」
周遭景物开始往后倒退,接着有十五分钟的时间他们两人没有交谈一个字。看到要从交流道上高速公路了,她才在想目的地是在哪里?
刚刚好象有听到是去中部?中部哪里?台中吗?
她开始觉得时间好象难捱起来。
偷眼瞅着他专注路况的侧脸。缺乏特色也不够英俊的长相,还是有种讨人厌的正经,反正他笑起来只是更加难看……
她忽然睁大眼睛,伸长脖子,惊讶道:
「你有爱哭痣!」语气彷佛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他的右脸颊靠近眼角处,有一颗小小的、不明显的黑痣。如果是女孩子拥有,那是性感又可爱,可惜长错在一个粗犷的大男人脸上。
林铁之略带停顿地睇她一下,随即继续认真驾驶。
「妳觉得很有趣?」依旧不是什么特别的感想。
「咦?」她霎时胀红脸坐正,狼狈嘴硬道:「一颗痣而已,哪里有趣?我只觉得长在你脸上丑毙了。」以为自己是性感艳星啊?嘿。
「原来如此。」对于她表现出来的厌恶,他始终都是以一种太极拳的迂回力道来处理。
愈是这样,她就愈觉得自己在他眼里,似乎比现实幼稚十岁。
她讨厌被人看扁。所以她成功转考法律系,自此没人会轻瞧她。
只要想到他把她当成不解世事的小朋友,她就觉得不爽快,偏偏自己有太多失败被他遇见,几乎是咸鱼翻不了身。
窗外太阳射进,她烦躁地要把前方的遮阳板翻下来,没料里面夹有一堆纸张,她才动手,就劈头散的到处都是。
「啊呀!」她吓了跳,不觉惊呼一声。「你、你不要乱塞东西好不好?」可恶的家伙,竟敢放暗器暗算她!
他从后照镜看着她的手忙脚乱,「……这是我跟公司借的车。」
「公司?」她抓起其中一张纸看,原来全是货单。「你不是端盘子的吗?」她闷气说。
「我有两个工作,晚上会开车送啤酒。」他简单说明。早晚负责送货的员工不同,使用这辆车的人不止他一个人,那些自然也不是他放的。
她一拨头发,哼道:
「都是些不成大器的工作。很适合你。」当一辈子的工人。她辛苦弯腰将那些单子全部捡好折好,却看到有张漏网之鱼掉在他脚边。
他一双健壮的长腿包裹在牛仔裤里,控制着煞车油门离合器,纸片就在那中间,她、她怎么捡?
脸一热,她随便将货单塞到置物箱里。不管了,他家的事。
想想,若非他看起来很穷酸,其实这种壮男型的男人很受某个年龄的成熟女性青睐吧?
当然那不包括她。
她欣赏的是身高一百八,面貌斯文帅气,学历至少硕士毕业,而且还要有前途的对象。因为她自己的条件很好,所以开出很多条件也是相当合情合理的,除此之外的她才看不上眼。
也因此,过去的十八年青涩岁月里,她没有交过男朋友。
要找就要找最好的。她原是想在法律系找到菁英的男友,或者延伸至医学系、电机系都可以,上等人跟上等人总是在一起的。可惜当初自己落榜,不过很快地,她就要转去法律系重新再来。
她有些出错的人生道路,一切都要导向正轨了。
突然心平气和下来,她偏过头望向远方山景,没有再说话了。
两个小时后,脱离高速公路往山路走,弯弯曲曲的道路让她耳鸣更想呕吐,林铁之虽然告诉她塑料袋放在哪里,她却硬是「衿」住。因为那会让她回想起自己吐在他身上的丑事。
所以,当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她脸色发青,嘴唇泛白,由好心纯朴的当地老师扶到教室里休息。
乡下地方没有冷气,她躺在椅子上吹电风扇吹了半小时之后才慢慢好转,听得外头一片人声,她悄悄掀起覆盖在自己脸上的冷毛巾观看。
刚好是紫外线最强烈的时候,一群肤色黝黑的小学生在大太阳底下开心欢笑,闪烁着他们洁白的牙齿,拿起一样又一样从货车卸下的物品,新奇又期待地睁着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