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姑娘在岸边设香案,她列灯四十九盏,要我们搭乘竹筏,扬幡招魂。”
“我没看见。”君柔喃喃的道。
“你当然没看见,我……我把你带到那儿,巧巧就先把你给弄晕了。”人都来到海上了,思雁也不怕让她知道。
风愈来愈大,竹筏随著风,离单人岛愈来愈远。
“程姑娘,她当真可以让人交换魂魄?”
“当……当然可以,她可是有法力的女巫。”
“那我该怎么做,才可以把舜宰相的魂魄给交换回来?”
虽然一直没找到舜宰相的下落,但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恐怕舜宰相早已魂飞魄散。
“你……你只要静静坐著就好了。”
“你应该事先告诉我的……”君柔静坐著,垂首低喃。
“先告诉你?我才没那么笨!”
“如果早知道我们不回去,我……我就不让纯纯跟著来,万一王上找不到我……”
心口一紧,担忧纯纯之余,君柔心头涨满苦涩。
是不是这一去,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如果人要死之前,能有个可以立即实现的愿望,那她希望能见他最后一面,哪怕只是远远地望定……
“我有叫纯纯别跟来的呀!”思雁慌措不安的皱起了眉头。“我……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是想救我爷爷……”
思雁拿著幡旗站起来。
“爷爷,回来。爷爷,您有没有听见思雁在叫您?爷爷,快到思雁这边来,爷爷……啊——”
一个大浪卷来,站在竹筏上的思雁,一个重心不稳,险些跌落海里,见到此景,君柔想起那日舜清落海的景象,她不能让悲剧再重演——
奋不顾身的上前,紧紧抱住思雁,两人努了半天,才平安的稳坐在竹筏上。
思雁被方才的情形给吓坏了。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不能……不能见死不救。思雁,你相信我,我没有害你爷爷,那天的风浪比今天大,他和你一样站著,我看到他跌入海中,想救他时,已经来不及了。”
思雁被方才的情景吓得还在发抖,但心中却已经有些相信君柔所说的话……
如果是五公主害了她爷爷,那方才她也不用救她,让她死,一了百了,也不用交换魂魄了。
五公主是一个善良的人,她其实也心知肚明,可是,她还是想救她爷爷回来。
“五公主……”思雁想和她说一些道歉的话,犹豫了半天想开口,孰料,又一个大浪卷来,这一回浪高,整个竹筏都被打翻了过来——
“啊——”
君柔两手抓住了翻覆的竹筏,见思雁拉住她的衣角,她赶紧腾出一只手抓她。
“思雁——撑住。”
“五公主,救我。”
纤弱的君柔一手攀住竹筏,一手又要拉思雁,她快撑不下去——
“啊,幡旗被海水冲走了……”思雁大叫著。
“思雁,别管幡旗,快,你另一只手快抓住竹筏,我们……坐……坐到竹筏上面,我……我快没力了——”
“不行,幡旗没了,爷爷的魂会招不回来……”思雁眼见著幡旗愈飘愈远,心一急,挣脱了君柔的手。
“思雁……思雁,不要……”
第六章
坐在寝室的偏厅,单刚的脸色沉厉的骇人。
思雁死了,害死思雁的凶手,竟然又是她!
她当真是个不祥之人,还是背后有著更大的阴谋?
他一直以为,只要他不放她出去,就算她真是怀著阴谋而来,一只笼中鸟,又有何能耐使诡计?
是他太低估她了吗?
“王……王上,五……五公主醒了。”
纯纯大概是这一个突发事件中,唯一没被赐死之人,因为她还必须照顾昏迷不醒的君柔。
其他如私自放君柔出宫的侍卫的魂魄,早在君柔被救回来的那晚,随著那支不知飘向何方的幡旗,在海上飘零。
纯纯才来报,君柔便拖著孱弱的身子走出。
“王上,思雁真的死了吗?”
一醒来,听纯纯说思雁死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而忘了问自己是如何回来的。
单刚严厉的看著她凄凄惶惶,痛苦不已的表情,眸光一缩,狠心的一脚把她踢开。
“思雁死了,这不是正如你的意吗?思雁恨你、怨你,她没有错,错的人是你!她只不过拿石子丢你,你就要取她性命?”
“不,不是这样的。”君柔茫然的摇头。“是……是思雁要招魂,她……她要我陪她去。”
“说得可真好听!”瞠目睸睸,他怒暍著:“我什么时候准许你出宫了 ?!”
“我……”
“你可算得真精准,知道我昨日亲自出海去找寻舜宰相的下落,特地演戏给我看的吗?”
君柔茫然的望著他。“我……我不知道你昨日出海……”
“你当然不会知道,但是守船的侍卫知道——他招了,说你昨日问过他,他也告诉你,昨日我有驾船出海。”单刚眼一眯。“我真的是太低估你了,没想到你连风向都算得精准,知道我回程时是逆风,会比平日晚回来,你掐准时间和思雁搭著竹筏出海,思雁落海,你假装晕厥……”
“不,不是这样的……”
“如果不是守船的侍卫招供,我可能还会觉得你挺有心的,还愿意陪思雁出海招魂,但你的计谋还是太破,思雁死了,你没死,你以为,还会有人同情你吗?”
君柔茫然的摇摇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她一醒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没有去问守船的侍卫谁出海的事呀!
“王上,我真的没有害思雁……”她爬伏到他脚跟前。
“可是,她却死了,不是吗?”他腿一抬,强劲的力道一使,恶恶实实的踢开她娇弱的身子。
盘旋在心头的委屈,化成泪雾模糊了她的眸子,她看不清他俊容上的严厉,却可以感觉到他的绝情。
单刚瞪看著她,她跌在地上无依的模样,竟然还能惹他一分怜惜,她幽幽水眸里的无助,让他的心揪拧得紧。
黑眸僵缩。不!他不能再为她感到一分心疼、为她多出一分怜惜,他的一分心疼、一分怜惜,换来的是一条条血淋淋的人命。
转身,他严厉的下令:“我要你去料理思雁的后事,以后,你就住在思雁住的地方,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你再踏入宫里一步!”
说罢,他看也不看她,阔步离去。
眼底的泪雾汇集成心酸的水滴,眨掉眼泪的同时,她看到的是他冷漠无情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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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被岛上居民以恶人孽种之名排斥的思雁死后,并没有太多人关心。
思雁死后唯一留下的,就是又让她多背负了一条不祥之人的罪名。
君柔淡然的想著,也许是她从小就咳疾缠身,久之,真的变成不祥之人了,要不,怎会跟她在一起的人,都会遭遇不幸?
喟叹了一声,也许,离开他是对的,她不在他身边,他才不会成为下一个不幸之人——
这么想著,她心里宽慰多了。
她宁愿离他远远地,独自黯然思念他,也不要他死。
舜宰相的老家,显得有些破旧。
一进门,君柔就察觉几个被派来帮忙处理思雁后事的侍卫,明显的不敢接近她。
他们大概都怕接近她,会遭遇不幸吧!
前几日她提来的糕点,还摆在地上,她将糕点拿到桌上,回头一看,侍卫全跑出去了。
客厅的一角,思雁冰冷的尸体用一张破旧的草席裹著,想必他们只是想草草葬了思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