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吗?”
“男朋友?”
陈洁安耸耸肩。“还不算吧。”
“谁啊?我认识吗?”
“姓范姜的,你应该认识吧?”
“范姜?”范姜明葳的嘴张成O型。“你是说我哥?”
陈洁安点了头。
“我怎么不知道,我哥也没跟我说。”她好兴奋、好意外。“哇──恭喜恭喜!”
陈洁安捶她一下。“恭喜什么啊?神经,少见多怪。”
“我是在恭喜我哥啦。不好意思,委屈你了。”
“你怎么对自己的哥哥那么没信心啊?”
“我也说不上来,大概是因为你以前总是拒绝他,才让我对他没了信心。”她对陈洁安笑了笑。“不过,你对他有信心就够了。”
“以前我总觉得他花心。”
“其实没有啦,他对女孩子根本一点都不温柔。”
“你不是说有很多女生围着他转吗?”
“那是以前,不过他常常臭一张脸给女生看,把那些女生全吓跑了。”
“那他现在对我是不是有点巧言令色呢?”
“我相信你有判断能力。”
“你呢?你回家吗?”陈洁安问她。
“我也要去见一个人。”
“谁啊?我认识吗?”陈洁安如法炮制了刚才范姜明葳问她的问题。
“姓费的,你应该认识吧。”她也依样画葫芦。
“费家齐?”
“嗯。”
— — —
午后,费家齐踏入了久违了的西门町。行人徒步区里摊贩迤逦,热闹无比。他直接往目的地走去,到“老天禄”买了一大包鸭舌头之后,便到丽晶酒店附近和范姜明葳相约见面的地方等她。
“你等多久了?”她上车的时候是笑意盈盈的,明亮的笑容灿丽如午后的阳光。
“刚到没多久。”他回给她一个笑。“见到老同学很开心吧?”
“嗯,我们现在去哪里?”
“天母。”
“做什么?”
“找荷花田。”
“天母有荷花田?”
“不可思议对吗?如果我告诉你真的有,你相信吗?”
她凝睇着他一会儿,回答:“相信。”
— — —
天母的天空里飘着些黑云,欲雨的微风中他们沉默站立,而对城市里最后──片荷花田,感受那种被大自然抚慰的感觉。
“你喜欢什么?”他忽然问她。
“你指哪一方面?”
“哪一方面都可以,用你的直觉来回答。”他停下来看着她。“除了海以外,你还喜欢什么?”
“玻璃瓶。”
“有理由吗?”
“读国中的时候有一次课外教学是到玻璃工厂参观,给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我看到工人们鼓着腮帮子把玻璃吹成各式各样的形状,他们个个汗水淋漓,全神贯注,一张张被火光映红的脸孔,让我感动莫名。”她稍停了一下,续说:“一只只晶莹剔透的瓶子就这样形成了,看了不禁教人着迷,即使是失败的瑕疵品也一样吸引人。那以后,我对玻璃瓶子总会多看一眼,我有好多玻璃瓶。”她说最后一句时才抬头看着他。
“有收集的习惯?”
“算是吧,不过我不会刻意去买一个玻璃瓶只因为要收藏它,我收集的那些瓶子很多是废物利用的。你知道,现在市面上卖的饮料瓶子也很有创意的。”
“的确是,很多商品的包装愈来愈精致了。”他深表赞同。
“当我收集到一个玻璃瓶时,通常会给它取个名字。”
“哦?都取了哪些名字?”他感到很有兴趣地问着,望着她眼里细腻的情感。
“很多耶。”她扳起指头,如数家珍地道:“精灵,外星人、胖妞、窈窕,穿越时空、海蓝云天,……”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中断了她往下数的动作。“名字是怎么取的?”他温柔地问。
“看它给我第一眼的印象是什么来决定的。”她想着想着就笑了,“我跟你说喔,我有一个瓶子叫做巧克力,还有一个叫钱币。”
“哦?好有意思。”他移动了下脚步,握住她的手用力了些,示意她随他走一走。她于是和他携手绕着荷花田沿散步。“你是不是把巧克力拿来装巧克力糖,把钱币用来装铜板?”走了一小段路,他想起刚才她提的两个玻璃瓶。
“你怎么知道的?”她眼里有惊讶。
“猜的。”他很高兴自己猜对了,于是捏了捏她的手心。
她收到讯息之后也捏了捏他的手。“真聪明。”
“有没有没取名字的?”走了几步之后他接着问。
“有一个。”她想起自己前一阵子不小心摔破的那一只玻璃瓶,车子良送的那一只线条修长的紫色瓶子。她也曾想为它取个名字,可是从没有让她觉得合适、满意的,叫初恋?紫薇?还是应该叫做曾经拥有?似乎都不对,她甩了甩头。
“想不出合适的名字是吗?”
“嗯。”
“要我帮你想个合适的吗?”
“不用了,那个瓶子前一阵子给摔破了。”她淡淡地解释。
“破了也可以替它取名字呀。”
她顿时语塞。有些事憋在胸口许久,令她心疼,
“那个玻璃瓶是我以前的男朋友送的。”她还是说了,说完才发觉这事并不如想像中难以启口。
“哦?怎么会摔破了呢?”他觉得那应该是个值得她珍藏的瓶子,怎么轻易地就没了呢?
“我自己不小心摔破的。”
“很心疼吧?”他注视着她的眼睛,想读出她心疼的程度有多深。
心疼吗?她不知道。于是用沉默来回答。
“还爱他吗?”费家齐看向一片荷花田,轻声问着她。
她还是沉默,气恼着自己竟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他没有勉强她回答。两人回到车上时,天色已经暗了。
他把那包鸭舌头递给她。
“鸭舌头?哪买的?”她打开袋子的封口,看了一眼。
“老天禄。”
“你也知道老天禄的鸭舌头好吃?”
“以前我学妹常买,所以我知道。”他看见她把袋口封了起来,又问:“不想吃?”
“我现在一点胃口也没有。”
“心情不好?”他还惦记着荷花田畔她的沉默。
他还是这样温柔地守候在她身旁,依旧深情地注视着她。可是他处处表现出的君子风度却教她心中燃起一把无名火。
“你为什么一点也不好奇,一点也不在乎,你为什么不追究我还爱不爱他?”不被在乎的感觉顿时涌上心间。她不在乎车子良在不在乎她,可是她衷心期盼费家齐是在乎她的。
他欲伸手抚摸她的脸庞,却被她赌气地推开了。
“你在乎我吗?”她的声音里充塞着难以承担的酸涩,酸涩在她眼眶里凝结成泪水,无声地滑落脸庞。
他凝视眼前的她──一朵悲凄的云正黯淡地宣告着她受弃的心。霍地,他的心争执如雷,决裂成闪电,他的唇迅速覆盖她的,封住她哽咽出的断断续续的删节号。他忘情地拥着,吻着,轻柔却炽烈,温存却狂野。所有对她的怜惜疼爱都在那深深浅浅、缠绵缱卷的拥吻中流露无遗。
他修长的手指梳着她的发丝,如同阵阵轻风拂云,云于是迎身徜徉风的怀中,不再悲凄。
“我在乎你,在乎你爱不爱我?”心动如海浪一波一波冲击着他,无处可逃的他于是在她耳畔深情地自首。
他真诚的告白恰似春雷轰顶,她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待她恢复思想,喜悦甜蜜涨满胸臆,那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抬起她绯红的脸,对着那早已迷蒙的双眼诉说古老的情话:“我爱你。”
她彻底坠落在他深湛的眼眸中,心已为他颠覆,正反之间她只有一句:“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