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伯奇这辈子还不曾拒绝过自己,如今,他只想去冲个冷水澡,于是急忙站起身来。在皎美的月光下,丹娜的头发披散着,两片樱唇鲜艳欲滴,她实在太诱人了,如果他不赶紧离开,一定会按捺不住。
他大步走到泳池边,空气里依然飘送着她的芳香,那股香味仿佛要把他拉回去似的。他在池畔跪了下来,两手舀水往头顶一浇,让水汩汩流经脸庞、肩膀,一次又一次,直到浑身湿透。然而,沁凉的池水终究熄不灭心头那团热火。在他独身的日子里,不乏投怀送抱的美女,但他却无动于衷。
他需要的是丹娜,唯有丹娜才能满足他。
就连梅芙,一个才貌兼具,身材一流的调情高手,都引不起他的兴趣。过去几周,梅芙早成了讨人厌的人物。她收下宝石礼物,却不愿相信两人关系结束的事实。
梅芙尽管百般卖弄风骚,提供各种肉体欢快,然而,让伯奇血脉贲张的,却是一个不解人事的纯真女人。
拨水声盖过了她的脚步声,她毫无预警地碰他肩膀一下,他本能地一缩,使她猛然起身闪开,这突如而来的举动让她摇晃了一下,幸亏他连忙抓住,才免于跌倒。他握住她的手腕帮她维持平衡量,虽然她已站稳了,他还是握着她不放。
「抱歉!」他终于说道。
「伯奇,为什么抱歉?因为我差点跌倒?还是又重弹旧调,因为我瞎了,所以你觉得抱歉?」
「丹娜,今晚的确证明了你的观点是对的。双目失明对你的魅力一点影响也没有! 」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跟我做爱?」
「你处女身份的代价我还支付不起。」
事实上,丹娜知道,他还没准备支付的代价是爱,是所有人梦想的精髓,甚至也是她自己从前的幻梦。她原是想让他走的,但如今,她至少可以拥有一半的梦想,拥有属于自己的秘密的爱。等到伯奇真的走了之后,她也不会再爱任何人了。蓝蒂说得对,爱过一次要强过什么都没有。
「处女身份不是用来买卖或交换的商品,有了它不会好,失去了它也不觉得损失,我还是原来的我。我只是个平凡的女人,自然有平凡女人的需求。」她把手掌贴在他湿透的衬衫下,一颗心激烈而规律地跳动着。「伯奇,我要你。」
「不要玩火,丹娜,你会烧到自己的。」
「太迟了。」她抬起头迎着月光,笑中带有悲伤。「我已烧到自己了。」月
他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也不想追究,她这样说已经够了。「那跟我走!」他猛地将她拥进怀里,低下头去吻她。在她唇前喃喃说:「跟我回苏格兰!」这其实是他最不想做一件事,然而,只要她有勇气随他去,缘尽情了的时候,她自然也会有勇气去面对的。「跟我走,我们马上可以拥有全世界,我要给你日出日落,给你花园锦簇、阳光普照的日子,给你充满爱意的夜晚。」
「好!」丹娜抬头迎向他的吻,虽然,她知道他承诺的是肉体的爱,并不是发自心底的爱。她强忍着泪,盈眶的泪水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我随你去,伯奇,天涯海角都去。」
「不!」他的回答象平地里的惊雷。他两手紧抓着她的手腕,仿佛误入陷井的野兽,愤怒,绝望、拼命地想挣脱。当他把她的手从胸前拉开的那一刹那,冷汗又湿透了一身。他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类型,懂得掌握自己的命运,不屈不挠,永远做自己的主人。还不曾有人足以让他怀疑自己,或者怀疑自己的动机。
她无条件的信任,是他不曾遭遇过的经验。一阵强烈的冲动,催促着他摆脱丹娜激起的那股狂流。长久以来,伯奇第一次感到困惑茫然,象只走投无路的野兽。
惨白的月光下,伯奇的狂怒写在脸上,就连她哑口无言的无助表情,也平息不了他狂暴的怒火。「我知道你一定会。」他咬牙切齿地说,紧紧握着她细弱的手腕。「你会随我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什么都不要求,只知道付出,甚至连保护自己也不知道!」
伯奇下巴有肌肉隐隐抽动着,他撒了一个谎,明白地直说:「我不需要你的纯真,我需要的是一个明白人事的女人,一个能够保护自己的女人。你知道我说『保护』的意思吗?还是你纯真得连这个也没想过?」看着她脸色惨白地瑟窣着,伯奇知道自己已经达到了目的。处女根本没想到要保护自己。一想到这,他的怒火又被点燃了起来。「我就说嘛,你连想都没想过。」
「总有一天我会要孩子,但我要的是合法的孩子,我不想因一时冲动,而冒出个红头发的私生子来。」
她默默承受他残酷的催折,只有从月光下晶莹闪烁的泪光,才能窥见她内心的疼痛。
伯奇毫无理性,突如其来的怒火渐渐萎缩了下去,像个残酷、凶暴的家伙,在面对温柔的力量时自惭形秽,卑恭屈膝。
一股像怒火一样急如掣电的强烈的需求,令他想抱住她吻干她的泪滴。然而,同样难以理解地,乖僻的骄傲却不许他这么做。
「我很抱歉,丹娜,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他的声音变得极其温和,一只手在她颊旁踌躇着,却又猛烈拉开,五指成一只拳头。他往后退了一步,喃喃说道:「把苏格兰忘掉吧!也把我忘掉。」
在望过最后一眼后,伯奇的背影慢慢隐入了黑暗的夜里。
第六章
「没错,伯奇,我知道你这一趟去伦敦走得很仓促.没有,都没有她的消息。」睿夫把话筒夹在脸颊和肩膀之间,伸手拿起笔和便条纸。一边听着指示,一边记下笔记。「值得试试。」接着又问道:「四点钟究竟是什么东西?」仔细听的同时,他一一记在便条纸上,在满脸惊讶的表情后不禁会心一笑。
「你确定花商会知道吗?」手上同时又记了一笔。「这种花只有下午才开花,用来做花束合适吗?是开了才摘,还是没开就摘?」睿夫把话筒拿开耳边,若有所思地莞尔一笑。伯奇说罢,他又接着讲,这一回睿夫开玩笑地说:「这几个礼拜以来,你都快成植物专家了,简直眼从前对『动物』的专精没两样。」说罢兀自咧着嘴笑,等对方答话。「没错,我知道,是不好笑,如今的新潮女性是不会欣赏这类笑话的,不过现在刚好没有女人在场。」
「好的,伯奇!」睿夫叹着气说,并把纸笔搁在一旁,听完伯奇又一次的叮咛。他实在纳闷,从前一束花就一束花,从来也不必像这次打了三十分钟的越洋电话耳提面命。
常春藤、法国菊、百合,再加上一种叫做「四点钟」的花?一束栀子花或玫瑰不是省事多了吗?「那女人又看不见,送什么花不都一样?」睿夫实在想不透,这种事对伯奇而言向来是最简单不过了。他在便条纸上圈出那个奇怪的名字,既然伯奇要送丹娜「四点种」,他也只有照办了。
「我会亲自送过去,照你说的准时四点正,行吧!我现在可以谈谈正事了吗?伦敦那边进行得怎么样?谢先生同意那桩交易了吗?困难?什么困难?。睿夫用笔轻敲着桌子,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比预期的时间久,到底是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