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哼哼!怕她冷、怕她饿、怕她伤心流泪,心疼她为生活奔波憔悴,暗中帮她安排能够学以致用的合适工作,还知道她三餐不定,要我多担待……只是学生就可以为她做到这种程度,教育部怎么没颁奖给你?」
裴季耘被亏到无力招架。「好好好,是我不对,改天再听学姊训示,再见!」他赶紧打住,免得没完没了。
讲完电话回座,餐点已经送上来,而她只是愣愣看著。「怎么不吃?」
手心被塞来竹筷,她怔然抬眸。「你不问?」
「你想说自然会说,先把胃填饱比较重要。」
安絮雅沈默了下。「裴大哥,你可不可以借我靠一下?」
裴季耘望住她凝著水光的眸子,静默地张开手,她旋即投向他怀抱,脸庞埋入胸壑,一声嘤咛泣语逸出唇畔──
「裴大哥,我好难过……」
裴季耘下语,收拢了双臂,轻拍她颤动的肩背,由她断断续续的泣语中,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昨天,是她和庄哲毅相识十周年纪念,他要求她抛开所有的事陪他,但是那天她的工作很多,还要去布置场地,根本忙不过来,秦姊平时那么照顾她,她怎么可以只顾著自己去玩,让秦姊挺著肚子忙进忙出?
庄哲毅对她临时爽约极度无法谅解,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可以说不去就不去?认为她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感情,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把他比下去……於是撂下狠话,如果她不陪他,他就找别人陪,他不是非她不可,他说到做到!
她以为他只是在闹脾气,并没当一回事,还是赶去上班,反正他们未来还有二十年、三十年要过,并不急於一时,她是这么想的。
但是,她错了,她没想到,他一气之下,真的会找别的女人来报复她,眼看他挑□的和别的女人亲密搂抱、亲吻,真正难过的,是看穿他存心伤她的意图。
他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原本的相互扶持、彼此疼惜,竟演变成了刻意的折磨与伤害,她真的不懂,他究竟是怎么了?或者,他们是怎么了?
心,好痛──
裴季耘不语,只是静默地搂著她,任她发泄。
该说的,都已说尽,她挣不脱感情迷障,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在她受伤时,提供一个安全的角落,供她宣泄。
时间又过去多久,他没去算,她也没留意,咖啡凉了,饭菜冷了,而她的泪也流乾了,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她不好意思地离开他怀抱,羞愧道:「对不起,我刚刚有点失态。」
「在我面前还讲什么形象?」
淡淡一句,暖了她的心。是啊,至少还有一个人,能够让她全心信赖,无所顾忌的发泄情绪,因为他会包容。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都已经这样了,还苦苦坚持,不愿看破。
「如果你自己都心甘情愿了,旁人又有何立场置喙?」
她低垂下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一再的迁就、包容,久而久之,他就把这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然。说穿了,这该怪我,是我太软弱,让他吃定我不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他,连伤害都肆无忌惮。」
「即使比谁都清楚,哭过之后,你还是会一次次的回到他身边,因为还眷恋著过去的甜蜜,所以不管他做了什么,你都会为他找无数藉口来原谅,将伤害合理化。」那他又还能说什么呢?除非她自己决心挣脱,否则,他也只能一次次收容她的泪。
「我……」她哑口无言,意外他竟然将她看得如此透彻,甚至比她更透彻,知道她狠不下心,斩不断牵念。
这世上,若有谁最懂她,那莫过於裴季耘。
「别说了,吃饭吧,天大的事,先顾好健康才能面对。」
「嗯。」他并没像其他人一样训责她执迷不悟,体贴地为她留了余地,她感激一笑,即使并没胃口,仍领情地拿起筷子,拨弄盘中的鱼肉,正欲入口,窜入鼻翼间的腥味,令她本能反胃作呕,掩著口鼻,努力想将翻搅的不适感压下。
裴季耘眉心深锁,沈思地望住她。
为了不负他的心意,她依然强迫自己入口,但是下一刻,涌上喉间的不适,令她再也无法忍耐,丢下筷子冲向盥洗室。
裴季耘不发一语,神色凝重地跟上前去,在一旁看著她吐空胃里的酸水,扭开水龙头,以清水泼了泼略显苍白的脸蛋,才虚弱地撑起身体,靠在洗手台边。
裴季耘递来干净手帕,若有所思地盯住她。「你们──有避孕吗?」
擦拭脸上水珠的手一顿,领悟他话中涵义,她脸色倏地再度刷白。
不需再说更多,光看她的表情,他就有了答案。
「走!」他拉了她,结了帐往外走。
「去、去哪里?」安絮雅任他拉著走,不知所措。
「医院。」将她塞进右座,系上安全带,平稳上路。
一路来到医院,挂了号,坐在长廊中等待结果的当中,她坐立下安地道:「也许不是我们想的那样,我看还是别──」
「既然不是,你何不好好坐下来?等检查结果出来,也比较安心。」
她哑口无言。
等待的滋味最是难熬,她像个即将被判刑的犯人,时间每分每秒的流逝,就像有一只只小虫子在身体里头嚼食……
「安絮雅!」护士开门喊了声,害她惊跳起来。
「别慌。」他按住她的肩头。「深呼吸,吐气,沈著点。」
她依言照做,重复了几次,他问:「可以了吗?」
她点头。
「好,那我们进去。」
她下意识里寻找他的手,紧紧握住,忐忑地不断回头,寻求依靠。
「安絮雅小姐吗?」见她慢吞吞地推门而入,医生看了看报告,抬首审视眼前出色的一对璧人。「恭喜你,根据报告显示,你怀孕快十周了。」
安絮雅闻言,脸色一阵惨白,几乎站不住脚。
身后的裴季耘及时搂住她,忧心地问:「那,她还好吧?我是指身体状况。」
「很好,只要保持心情愉快,不要太过劳累,七个半月后,应该可以生出一个健康可爱的小宝宝。」
安絮雅脑子里一团混乱,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只不断重复著同一道讯息:她怀孕了、她怀孕了……
「确定吗?有没有可能──弄错了?」她抱著最后一丝希望,气虚地问出口。
医生板起脸。「我用我的专业素养向你保证,安絮雅小姐,你确实怀孕两个半
月,错不了!」
闻言,她泄了气,浑身虚软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了看她面无血色的表情,再瞧瞧裴季耘凝重的神情,医生也见怪不怪了,习以为常地规劝。「男人啊,要有点责任感,做都做了,难道要女孩子一个人承担吗?不像话!」
挨训的裴季耘没为自己辩驳,眸色沈晦。「请问有什么该特别注意的地方吗?例如饮食起居方面的……」
医生脸色稍霁。「这样才对嘛,好歹人家女孩子为你怀孕生小孩,你要知道,挺个大肚子是很辛苦的一件事,多关心照顾她一点也是应该的。等一下护士会交给你一本妈妈手册,里头有几个该注意的事项,回去好好看清楚。」
「好,谢谢医生。」
安絮雅完全没了主张,从头至尾,只能依附著他,听从他的安排。
走出医院,她慌乱地捉握住他的手。「怎么办,裴大哥?我该怎么办?」
还敢问!裴季耘皱著眉。「我不是要你学著保护自己吗?你为什么没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