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芷没想到方如兰话锋一转竟丢到她身上来,她只好说:“没……有啊。”
方如兰可不怎么满意。“没有吗?元熙总是顺著你,平常他在我们两者面前,虽然面面俱到、孝顺有礼,不过谁晓得他心里想什么,倒是对你还挺有话说的。清芷,你也多帮伯母注意一下元熙,知道吗?”
萧清芷还没来得及回话,便从门口传来一句温文宏亮的嗓音。“谁又在说我坏话啦?”
说这话的正是展元熙,他入了月洞门便看见母亲坐在厅里头同清芷不知在讲什么,原来是拿他开刀。“怪不得我今天耳朵直发痒。”
方如兰笑道:“乱没正经的,贫嘴。”
萧清芷只是抿唇微笑,今天她的屋里还真热闹。
展元熙不忙回答母亲的奚落,只是看向萧清芷,声调又转为柔和。“清芷妹子,今天晚了点,有几个朋友找我,你没有担心吧?”
方如兰见到儿子这模样,也晓得自己再待下来就太不识趣了,于是便要起身离开,萧清芷忙留。“伯母……您急著走吗?”
方如兰道:“伯母都来了,自然得去看看你宛玥姊姊,这儿有元熙呢!”她慈爱地拍了拍萧清芷的手背,但意有所指的话却让萧清芷不知所措。
“是啊,娘,这里有我,您就不用担心了。”展元熙快速答腔,方给兰白了儿子一眼。
“你这小子,竟越姐代府,代替主人下起逐客令来啦!”
“哎呀,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展元熙有点夸张地为自己辩驳道:“孩儿是想天色有点暗了,宛玥姊不晓得是不是在休息,所以才这么说的嘛!”他望向萧清芷一眼,又说:“我知道您担心清芷一个人,我才说有我在这不用烦恼啊!”
方如兰实在是拿这个伶牙俐齿、一句话拐十八个弯的小子没辙,她睨儿子一眼。“你娘老啦,说不过你这个小子。”说完便拉住萧清芷的手道:“伯母改天再来看你。”
“谢谢伯母。”萧清花点了点头。
待方如兰离开之后,展元熙马上换了一副不同平时的表情,对萧清芷说:“清芷,我带了一册书给你看。”
萧清芷接过书细瞧,原来是唐诗,她平日里无聊时,展元熙总是会拿书给她,有时她品词细观,便会忘了时间的存在,寂寥的生活也不那么难熬。
“谢谢你。”她将书按在胸口笑道。
展元熙最爱看她这副模样,萧清芷的容貌说实在是比不上萧宛玥,两人唯一相似却又不同的一点,便是不喜多话而沉静,但萧宛玥给人印象如冰似水般不可捉摸,萧清芷的寡言则来自于残疾与环境,光是这些,就已足够让展元熙想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受伤害。
“不用客气了,都是自己人。”展元熙微笑著说,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神色忽转为欣喜。“我今天来,本还要告诉你一个仔消息,谁知娘也在这,跟她一扯开便忘了,她也还不知道呢!”
“喔?那你还是赶快去告诉伯母吧。”萧清芷道,对她而言,所有的好消息都不过是别人的事,听过便罢。
展元熙却说:“不急,娘那自然有爹会告诉她。”清芷总是这么体贴地以别人为第一优先,他实在没看错人。
萧清芷不明白展元熙心中想法,否则大概会浅笑以示自嘲,她只是问:“那么是什么好消息?为什么这么高兴?”
展元熙就想等她这句话,当下便不再卖关子,直言说:“是大哥要回来了!”
展云熙?萧清芷心中一愣。
对方却像完全没发现到她的不对劲儿似的,只顾著高兴又道:“这可是我自刚从吉州回来的老管家那听来的最新消息,决计错不了……算算,我除了十八岁那年去过吉州咱们家的窑场一趟外,已经有两年没见到大哥了呢!”
兴致勃勃地说完才发现对方根本没在听,展元熙看著魂游太虚的萧清芷出声唤她。
“清芷,你怎么啦?”
猛一回过神,她讷讷地道:“没……有。”
“我说大哥要回来,你不高兴吗?”展元熙认为萧清芷应该已经把那段陈年往事抛在脑后了才对,当时大家年纪都小,就算有什么过错也不是故意的,虽然因为大哥而使得她变成了跛脚,但是她与世无争的个性大概也不会记恨那么久的。
“那……那很好啊。”萧清芷忙否认,但骤然听到的话却犹如一颗巨石投入她的心湖而掀起滔天大浪,他……他要回来了……这个已被确定的事实又再一次的牵动她的神经而引起阵阵的轻疼。
展元熙却浑然不觉,他听到萧清芷的话后,便继续说道:“你猜是什么时候?算了,要你猜不知要猜多久呢?我直说好了,大哥再过一个月就要回来了。”
一个月,好长,还是好短?萧清芷蹙著眉头,心中喃喃覆诵,还有一个月,还有一个月……
展元熙没听到她回答而仔细看了她一眼,这才发觉萧清芷神情有异。“怎么啦?是不是人不舒服?要不要让我找刘大夫来看看?”
萧清芷摇摇头。“不用了,我只是……只是头有点痛。”她实在心烦,极欲独处,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只好这么说:“元熙二哥……我想小睡一会儿……”
展元熙不疑有他,扶她到内室门口,但顾忌男女有别,便站在门口道:“你休息吧,我到枕霞居去告诉宛玥姊这个仔消息,顺便让秀儿过来照应你。”
萧清花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你总是这么客气。”这句话展元熙每次来看她都要说上一两遍,他希望她能更亲近自己些,于是老提醒她不要多礼,无奈萧清芷自小成长环境复杂,身谙寄人篱下的安身铁则,那就是低头,她无法改变母亲再嫁,后又与继父一起染上瘟疫身亡,与她无血缘关系的姊姊带著她投靠未婚夫的种种事实,只好小心翼翼。
“我改不过来……”萧清芷虚弱地笑了笑,她其实很怕,很怕他们知道她已经习惯说这些话,并不是真心感激他们所做的一切,虽然大家对她很好,她还是觉得像失落些什么?她以齿咬住下唇,们心自问,你还想要什么?为什么这么不知足?
“没关系,咱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慢慢来。”展元熙柔声道,萧清芷虽然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但是她一时心烦意乱,也没多想,便进房休息去了。
展元熙却仍望了内室门口良久,方才离开。
一匹黄色骏马在道上奔驰,行如疾风,迅捷无论,马背上的男子单手抓著缰绳,另一只手竟拎著酒瓶不时往嘴里大灌黄汤。
黄马的后面跟著一匹红褐色骏马,以相同的速度跟在那匹黄马后面,像是刻意不追上前去做的,只紧跟在它身后。
黄马背上的主人见后者一直不肯追赶上来,索性一扯疆绳,只见马儿长声嘶鸣,高高人立,颇不甘愿地停了下来,马背上的人随即翻身躺在马背上,一脚曲放在马背上头,一脚晃在空中,边喝酒边打嗝,样子好不奇怪。
后方的人见状也放慢了脚步,慢慢地跺到黄马身边停下,还没开口,黄马背上的人便立刻抢白。
“我说冷公子,你该改姓慢才对,怎么不让我见识见识你这匹好马的脚力?”
冷青棠却不直接回答,眼角扫了四周一圈,才说道:“因为我忙著欣赏江南的美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