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曼歌形单影只的站在人群的背后,表情空白的看着这一切。
她想起刚刚在送别聚餐上,大家都哭了,只有她一脸平静的分送面纸抚慰大家。
但,当她难过悲伤时,又有谁来安慰她呢?
想到这里,她感到一股巨大的悲伤。
不能哭,不能哭。严曼歌赶紧仰头盯着炎炎刺目的天空。
她知道眼泪一旦决堤而出,就再也止不住了。
风吹过,人行道树的树叶沙沙作响,还有漫天喧舞的蝉声。
她闭上眼睛,凝神静听声声缠绵至极的蝉叫。
蝉的生命非常短暂,有时候在地底垫伏长达十七年,才会钻出地面跑到树干上羽化成虫,然后发出激情的高鸣,吸引雌蝉与之交配。雌雄蝉交尾后,雌蝉会用它坚硬的产卵管刺人树枝内产卵,数日后,雌雄蝉即死亡,将壳完好的留在树上,作为它们短暂一生的留迹。
蝉被称为“知了”,意谓着蝉声一落就知道生命即将式微,知道何时该了。是否,蝉声也在提醒她该放手对学长的感情,该作个了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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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珩没办法就这么走开,尤其知道严曼歌会一个人躲起来偷偷伤心,他更无法装作无动于衷。
离开学校后,他一个人骑车到市区的一间网咖,挑了一个窗通的位置。
绸咖的斜对面是一间茶坊,篮球社就是约在那里聚餐。
从上午十一点等到下午两点,他只喝了一杯可乐,抽了两根烟,好不容易才看见社团的人终于“散摊”走出来。
大家在门口道别,然后,他看见严曼歌与其他人朝反方向走开。
他起身付帐,骑上小JOG,缓缓地跟在她身后。
严曼歌从第一广场走到台十公园,从头到尾没发现有人跟在身后头,足见她心不在焉。
最后,她停在人行道上,站在人群里,双手交握,仰头不知在看什么。
她明明是里头最鹤立鸡群的一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起来好渺小,好脆弱,好落寞,神情好茫然。
徐子珩心里一阵发疼,他将车停在路边。
只要是遇到她的事,他似乎总是失去理性。
“严曼歌?”他大步走向她。
徐子珩?严曼歌猛地睁开眼,却不敢看他。
她提不起声音回答他,她的喉咙梗着一样东西,怕一出口,哭泣就会冲出喉咙。
噢,为什么总是在最脆弱的时候遇见他呢?她心里哀呼。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站在她面前。
“我没事,求求你不要理我好不好!”
严曼歌语带祈求,眼不看他,继续瞪着天空,任由眼睛被炙得睁不开。徐子珩如果再继续示以关怀,她一定会崩溃的。
真是个笨蛋!明知道会伤心,干嘛还巴巴跑去送别呢?简直是自作自受!
徐子珩很气她的倔强与固执。
“我送你回家。”他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
不由分说,徐子珩拉住她的手。
“要回家,我自己会回家啦!”严曼歌挣脱着。
徐子珩根本不理她,只顾着埋头往前走。
不行,不行,她控制不住了!
“放开我!”
被拖了几十步远,严曼歌终于甩开徐子珩的手,整个人蹲下来。
徐子珩回身看她,就见她蹲在地上,将头埋进臂。
他眉头一蹙,然后他看见,她蹲踞的地上,掉下一滴又—滴的水痕,像宣纸上的水墨晕开来。
她,又哭了。
他摘下棒球帽扣上她的头,为她遮去人们好奇的眼光。
“喂,不要在路边哭,你知道这样有多难看吗?”他的动作很温柔,偏偏说出来的语气却又如此严厉。
还不是你害的!严曼歌没搭理他,只顾着发泄心中积累己久的情绪。
徐子珩则无措地站在她旁边。
游客来来往往的台中公园门口,路人在他们身旁走来走去,不时对他们投注好奇的视线,以为是年轻情侣在闹别扭。
天空很蓝,风很静,骄阳如炙。
徐子珩的个性,不是那种会说安慰话的人。所以,他由着严曼歌蹲在地上,由着她哭泣,由着路人好奇的眼光打量。
他的神情冷然依旧,沉默依旧。
但,他始终没有从她身旁走开。
他站立的姿势像一棵令人安心的大树,高大的身影所制造的阴影,一如大树身上茂密的枝叶替树荫下的人遮去酷阳,不着,痕迹地替严曼歌挡去了大部份炎热的日晒。
尽管,额头覆着薄薄的汗,长袖衬衫里头的T恤,背后已经被汗浸湿了,但,徐子珩仍然站得直挺挺的,视线始终凝注在严曼歌身上。
严曼歌哭了许久,哭得心碑神伤,肩膀一耸一耸的。哭到一半,不知是哭累—了,还是怎么了,她突然将手伸向徐子珩。
见此,徐子珩很自然地伸手握住她的手。
“不是啦!我要面纸!”
严曼歌把脸抬起,徐子珩才发现她脸上一团糟,哭得眼泪鼻涕齐流。
徐子珩伸手摸索口袋一番,找不到手怕或面纸,他只好脱下长袖衬衫给她。
严曼歌接过,将一脸的眼泪与鼻涕全抹在他的衬衫上,还发出扬鼻涕的声响。
“你这样很没气质,丑死了!”好不容易,严曼歌终于停止哭泣了,徐子珩想说些什么话来缓和一下气氛,偏偏嘴笨,说出来的话又很不中听。
“我、我呃……本来就呃……不美呀呃……”
严曼歌哭得太厉害了,没说几个字就打隔。
其实,徐子珩眼中的严曼歌,发辫微微松开,头发乱乱的,像午后刚睡醒的猫,她的眼镜已经拿下来厂,眼眶漾着泪,看起来憨憨的,傻傻的,又笨笨的……很可爱,很可爱。
“不要边哭边说话!”尽管如此想,他还是说出违背心意的话。
“我、我呃……我没办法控制自己呃……我也不喜欢这样呃……我……”
严曼歌愈说愈小声,徐子珩不得不蹲下身,凑近她,听她到底在说什么。
“……为什么不敢把话说出来呃……为什么不勇敢一点……为什么不坦然一点呢……为什么、为什么非要等到来不及了……才来后悔,才来遗憾,才来顿足呢?”严曼歌愈说愈觉得自己实在很可悲。“我好讨厌、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虽然严曼歌把话说得断断绩绩、没头没绪,但,徐子珩很清楚她在指什么,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把严曼歌对陈思远的暗暗情怀看在眼里。
就因为他一直都在看她,最后,连他自己也被她给吸引了。
“还不迟。”徐子珩听到自己这么说。“只要你想说,永远都不嫌迟。”
“啊?”
严曼歌抬眼看他,眼眶漾着泪,盛着迷惑,有一种令人心疼的脆弱。
“你喜欢学长吧?”徐子珩定定看她。
严曼歌的眼泪登时被吓回去了,心一个惊跳,整个人坐倒在地上。
“你你你你……”她指着他,发不出声音来。
他怎么会知道?她连徐子琳也没透露呢。
“喜欢就去告诉他呀!”徐子珩话虽说得轻描淡写,其实心里正在干谯:x的!他是疯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徐子珩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哪一个正常男人会鼓励自己喜欢的女孩去向别的男孩告白呢?
但他似乎总是如此,总是说出违心之语。
“不要!”严曼歌马上摇头。
徐子珩盯着她的眼睛,黑黑的眼瞳,有着令人无所遁形的专注。
“那么,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哭?你以为这样哭就能改变什么吗?你明明觉得不甘心,为什么不干脆找学长说个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