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然后她发现自己躺在担架床上,眼前人影晃动,一群穿着白衣的人簇拥着推送她的床。
她觉得头好沉,疲倦的闭了一下眼。再度睁开眼时,迎进眼的是强烈的光,她不适应的闭上眼睛。
“噢!”
好痛……一股刺痛从手臂尖锐的传来,同时也让江念竹的意识慢慢转清明。她呻吟的转过头,看见一名身穿白袍的女人正在帮她注射。
慢慢地,她的感官渐渐苏醒。她发觉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那来刺目的强光来自头上的手术灯,她的四周净是吵杂的声音,还有各种仪器的声响,鼻间嗅闻到医院里那股特有的味道。
她在医院!
方才的梦真实得让她记忆深刻。看来,她父母又再一次丢下了她。
江念竹痛苦的闭上眼睛,满心说不出的怨怼与愤懑。她多想跟他们一起走,摆脱一切!
“喔,你醒来了。放心,你现在安全地在医院,我们待会就要为你进行手术了。”麻醉师发现她醒来了,“会不会很痛?你再忍一下,快好了。”她体贴的说。
江念竹想跟她说没关系,匆地,一道黑影罩了下来——
“自己当医生还怕痛,这样怎么能让病人信服你呢。”
一道调侃的声音随即覆下。
江念竹掀了掀眼皮,见到一个男人悬在她上方,对她微笑。
她猜他刚从某个热带岛屿回来,肤色是温暖的古铜色,映着他那口白牙,显得特别耀眼。
他有张英俊的脸,轮廓仿佛是刀刻出来的,每一线条都很张扬招摇教人忍不住多看他几眼。他身。穿着手术服,头上绑着一条黑色头巾,额头的部份是一个白色骷髅头图案。对于她身处的环境——医院,有几分讽刺的意味。他的头发过肩,在脑后扎了一个小马尾,左耳上挂着一颗小小的银色耳环,随着他身后的灯光,一闪一闪的,像个海盗。江念竹突然觉得他很面熟。
她舔舔干涩的唇,“我怎么了?”声音沙哑而虚弱。她的医生身分,让她很快地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不会因为醒来时发现身边多了几个陌生人而慌张失措。
即使有恐惧,以她的临床经验,也不曾让她显露半分。
“急性盲肠炎。”男人看她的眼神竟有些责备,‘再晚一点就会引发腹膜炎,我们现在就要帮你进行手术。”解释完她的状况,他的神色突然一转,“这样不行喔,江医生,你没有好好照顾自己,这是给病人不好的示范,是要打屁股的。”他的嘴角戏谑的轻扬,神情似笑非笑。“我猜你一定都和你的小病人这么说吧。”
他明显的认识她,还知道她在小儿科工作,可偏偏江念竹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哦,也许是在医院的餐厅见过吧。她只能这么猜想。
她对他挑挑眉,“我从不打人的,我用糖果和巧克力,就可以使他们乖乖听话。”
“哦,难怪牙科的同事都抱怨说最近蛀牙的小朋友好多。”
江念竹被逗笑了。“你是医生?”她问。
“看起来不像吗?”
“看起来像个穿错衣服、跑错地方的海盗。”
“啊,可恶!”他拍了一下头,“我一定是把八字胡跟独臂钩留在家里忘了带出来了。”
江念竹又笑了。这个医生太有趣了,如果他是要让她转移注意力,忘记病痛的煎熬,与躺在手术台上的无助感那么他是成功了,她的确变得轻松许多。
“嘿,如果我说我的缝合技术就和女人刺绣一样精致、无可挑剔,绝不留不难看的疤痕,那会不会使你对我有信心一点?”
“我有其它的选择吗?”江念竹耸耸肩。
“显然没有,值班的只有在下我一个,看来只好委屈你了。”说完,他旁若无人的大笑,笑容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整个手术室因他的笑声而显得有生气,驱走了四壁的冰冷。“嘿,挑一首歌吧。”他突然对她说。
“咦?”她不解。
“我习惯手术时听音乐,由于你很有趣,我特别恩准由你来挑歌。”
“那还真是我的荣幸。”江念竹又是莞尔。
她胡乱说了个歌名,而他们居然有这张唱片,真是服了他们这个团队。
在音乐声中,她听他解释手术流程,麻醉药在体内奏效,她又想睡了,意识开始有些昏沉沉,眼前也开始模糊……
江念竹再度睁开眼睛,已经是手术后的第二天早晨。
唤醒她的是窗外啁啾的鸟声。她撇头看去,阳光透进窗来映照在她脸上,她伸手遮掩,然后看到手上的点滴;她眨眨眼,忆起了一切——漫漫的黑暗、孤独的等待、交错的回忆、医院、急性盲肠炎…… 哦,对了,还有个海盗般英俊的外科医生,他很会说笑……
蓦然,一阵铃声大作,把江念竹吓了好大一跳!她转过头,发现自己系在腰上的腰包被好好的放在床边的桌上,声音便从里头传来。是她的手机。
她小心翼翼的坐起,免得扯痛伤口,她取过腰包,拿出铃铃作响的手机,手机显示一串熟悉的号码,是尹佟风。
“嗨,尹哥!”
“念竹。”那头响起尹佟风的声音,“你昨晚有找我吗?我的手机有显示你的号码。”他问,‘对不起,我昨晚和Jey去夜游,把手机留在家里忘了带,一直到刚刚才回来。”
“夜游?这样子不是很伤身体吗?”她忍不住皱眉。
“你了解Jey的,他想到什么就去做。”他解释,还带着纵容的笑意,“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他关心的问。
“不,没什么要紧的事。”江念竹的唇边浮趄一个苦涩的笑。这通电话已经回得迟了,那时候她真的很需要听听他的声音。“只是要告诉你,尹妈叫你这个星期天回家一趟。”她无意告诉他开刀的事,拿掉盲肠是个小手术,她不想让他担心。
“又是一场相亲宴吗?”他的话里有呻吟。
“你已经三十岁了,身旁女朋友不见一个,尹妈当然担心。”江念竹说,“我已经帮你挡过了几次,你这次还是乖乖回家,见一见对方,算是对尹妈有个交代。”
电话那端有着叹息。
江念竹的情绪也低落下来。尹佟风的性倾向只有她、还有他们那个圈子的人知道。独子的他,怎么也不敢让两老知道,那会是个很大的伤害。
江念竹提起精神,故作轻快的说:“好,不跟你说了,你赶紧去补眠吧,晚上还得保留体力上课,可千万别误人子弟。”
“嗯,你也保重自己,拜拜。”他挂掉电话。
江念竹收起手机,然后看见手机显示着时间是七点半。她“啊”地暗叫一声。
糟糕!平常这个时间她已经抵院准备去各个病房巡视,八点得参加晨会,报告前一日出人院病患的病情,九点还得跟学长及实习医生、学生进行小组回诊,十点后又要和病院主治医师、次专科主治医师交互回诊……天!她有一大堆的工作要做,却躺在床上哪也去不得。完了完了!得赶紧通知一下学长她开刀的事。
“哈,我的病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她的工作了。”
就在江念竹忙着打电话到处通知,并找人代她的班时,一个男人带着一身阳光气味和炫目的笑容踏进病房。
是帮她开刀的那名医师!江念竹怔愣,忘了自己还在讲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