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傅摇光不服气地直瞅着他,而后有些狼狈地别开眼。
说穿了,他根本就是对姐姐们特别,大姐明明玩得放浪形骸,他说不管,二姐管绣坊管得跋扈专制,他偏说好……怎么,她就是一无是处吗?
她也不差啊!铺子揽了不少银子,要不然怎会又连开数家分行?
夸她两句,真会要他的命不成?她就不信自个儿真的不值一文,教他怎么也夸不出口,可狗腿一下也无妨啊,不过就她所见,他独独不对她狗腿,他好似压根儿没将她放在眼里,压根儿不当她是主子,反倒是把她当成他的弟子,每每开骂,就非得把她骂得无脸见人。
哪有差这么多的?她就这般惹他讨厌吗?
「三个全都是我教出来的弟子,结果却大不相同。」未了,他痛心地做出结论。
「我……」欲争辩的话语窜到舌尖,却在他的注视下万般委屈地吞下。
罢了!横竖在他眼里,她肯定是笨得像头牛,因为她不会舞文弄墨,更不会琴棋书画,也不会放浪形骸地游走在各大筵席里……说不准他还会认为说她像牛是污蔑了牛呢,因为她连牛的勤劳都没有……
唉!突地觉得全身乏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儿个几乎未眠的关系……还不是眼前这个混蛋害的!
他吃饱了不赶紧滚回去休憩,居然还跟着爹一起胡闹,一会儿品茗、一会儿听曲看戏。
姐姐们也都给他面子,在府里玩闹着,而她尽管憋着一口气硬是不睬他,最后还是被他激得疯了一夜,害得她交不出帐本……
他是个下人啊,只不过是在家里待得久些,爹和姐姐们就几乎把他当成自家人,全忘了他在十多年前,也不过是小小乞儿罢了,倘若不是爹救了他,他根本什么都不是。
「你在发什么呆?」
「喝!」
傅摇光一抬眼,便见着他突地俯近的嘴脸带着几抹吊诡笑意,教她不由得倒抽一口气,想要逃却动也动不了。
「你要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他笑得益发阴冷。
「你……」他无端端凑得这么近作啥?想吓她吗?可恶!就是因为小时候一直被他恐吓,才会害她现下这般没胆子。
「去拿本子来,把所有的帐本再誊写一回!」
「嗄?」不会吧?
「你当我在说笑吗?」
他唇边的笑意说有多邪恶就有多邪恶,分明是正大光明地恶搞她。
瞪着他邪恶的笑脸,她不由得扁起唇。
呜呜!她昨儿个都没睡,也还没吃午膳,他不懂得先招呼她,居然先罚她……没关系!君子报仇,十年都不嫌晚。
山水有相逢,她总会逮到机会回报他的,就像三年前一样!
第四章
傅记布坊的后院是遍野的杏林,还有一弯清溪流过,凉风不断吹来,嗅得怡人馨香,催人欲眠……
只见傅摇光的双脚都已经缩在石椅上,正舒服地梦着周公。
夜色已临,点在后院的几盏灯火灿亮如星,每个经过后院的伙计莫不放轻脚步,就怕惊醒睡得香甜的主子。
不知为何,前头铺子却传来阵阵吵闹声,不!认真一听,仿佛只有一个人的叫骂声,吼一阵、歇一阵,不知道到底是在嚷些什么,只感觉好似暴怒极了,又好似有点无理取闹的叫嚣。
睡梦中的傅摇光不由得微颤一下,口中喃喃的低咒几声,拉紧盖在她身上的暖被,继续回头寻周公。
突地,砰的一声!
傅摇光蓦地睁大眼,正要开口骂人,却突地发现自个儿并非在自家院落,而是在布坊后院的亭子里。
已经晚上了……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狐疑地坐起身子,感觉身上的暖被渐落,她连忙抓起,却发觉那不是一件暖被,而是一件袍子。
袍子?是谁盖在她身上的?
怪了!是谁有胆将袍子盖在她身上?
她眯起美眸,仔细地睇着上头精美的绣案,抚摸质地细致的布料。
她挑眉思忖着这件袍子的主人会是谁。
这是傅记的布料,还是颇上等的织锦,难怪她觉得眼熟极了,只是……
她正思忖着,外头又传来咆哮声,声音是比方才小了些,但是她非常确定,这就是方才扰醒她的声响。
傅摇光先搁下袍子,快步往前头的铺子走去。
究竟是哪个混蛋这般大胆,竟敢扰她清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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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声!
一匹布直线往前冲,不偏不倚地砸在阮弃悠身旁的墙上,发出重响,再摔落地面,教一千伙计全都傻了限,上门的客人更是抱头鼠窜,赶紧离开是非之地。
「快给我个说辞!」一名身穿玄色袍子的男子怒吼着,他梭巡着里头一干伙计,目光最后落在阮弃悠身上。
但见阮弃悠完全不眨眼,脸上的笑意依旧不减,他不疾不徐地弯下身,捡起掉落在地的布匹,缓步走向他。
「不知爷儿怎么称呼?」他噙着斯文的笑意。
「喊声唐爷来听听!」男子狂傲地大吼。
阮弃悠噙着无害的笑意,充满算计的眸子快速地打量他一番,随即明白他出身不高,不过是个莽夫罢了。
「唐爷。」他依言唤了声。
「哼。」
「瞧唐爷气度不凡,想必是江湖男儿。」阮弃悠睁眼说着瞎话,却说得埋直气壮。
「哦?」
「江湖男儿行事潇洒、狂放不羁,才会有此落拓的举止。」阮弃悠饱含赞许地道,几乎快将他捧上天了。「爷儿心里不舒坦,不用说,肯定是敝铺惹爷儿气恼,毋需多说,小的随即命人备好两匹上等素玄锦,就当是小的今日拜见爷儿的谢礼,不知道爷儿意下如何?」
「嗄?」唐姓男子不由得一愣。
天底下有这般好的事?他不过是来退货罢了,货没退成,反倒赚了两匹布?
「只是……」阮弃悠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怎么?」难不成他要反悔?
「这块交织锦,可是最上等的货色,是每年进贡的热门珍品,一匹少说都有十来两,方才教爷儿给砸在地上,险些把我的心给砸碎了。」他心疼地撢去布匹上的尘土。
「十来两?」他不由得瞪大眼。
阮弃悠好整以暇地睇着他,半晌后才佯装讶异,他凑近他道:「爷儿,难不成是敝铺的伙计给您多收银两,教您气恼,遂这会儿赶来……」
「不不不……」他连忙挥挥手。
天!家里的泼妇同他说,她花了三两银子,他闻言都忍不住要大开杀戒了,岂料这匹布原来要价十来两……算了、算了,那婆娘算是赚到了。
「能否请爷儿告诉我,究竟是哪个伙计干下这种蠢事,存心多收银两作为己用?只要爷儿同我说一声,我立即将那名伙计押上官府,绝对要他付出代价。」阮弃悠说得义愤填膺,黑眸梭巡着每个伙计。
见状,唐姓男子连忙扬起手,抱回布匹就往外跑。
「爷儿,您别走,这儿还有两匹上等的素玄锦。」他跟着跑到门边,谁知夜色已深,连个鬼影子也没瞧见了。
哇!他倒是跑得挺快的。
阮弃悠摇了摇头,还未转身,便听见里头响起一阵掌声。
他不禁勾起笑,睇着里头一干伙计,还有几个来不及逃出的客人。
「阮总管真是了得!」有人赞道。
「倘若不了得,岂能当上总管一职?」一名常客拍了拍他的肩,以示赞许。